一九五一年,九月九日,星期日。
秋日的阳光,透过坑道口狭小的缝隙照进来,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一块斑驳的光斑。光斑里,无数尘埃在飞舞,像一群无声的幽灵。
李云龙就坐在这片光斑的边缘,手里拿着那份由陈博涵和参谋部耗费了数个不眠之夜才制定出的“文登里反击作战方案”。方案做得极为详尽,从兵力部署、火力配系,到进攻时间、突击路线,再到后勤保障、伤员转运,几乎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陈博涵那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是个天生干参谋的料。
但他没有看。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摇曳的光尘,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山体,投向了东边那片即将化为血火炼狱的土地。
他的脑子里,没有那些精确到分钟的行动表,也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番号和箭头。他看到的是一张张年轻而鲜活的脸。那些战士,此刻正在某个隐蔽的集结地里,擦拭着武器,写着家信,或者只是默默地望着祖国的方向。再过几天,甚至几个小时,他们中的许多人,就会义无反顾地冲向敌人的火网,将自己的生命,永远地留在这片异国的山岭上。
打了一辈子仗,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不知多少回,李云龙自认为早就心硬如铁。可自从到了朝鲜,特别是当他从一个冲锋陷阵的师长,变成一个在后方指挥千军万马的高级参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似乎又变软了。
以前当团长、当师长,他考虑的是如何带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弟兄们伤亡了,他会心疼,会暴跳如雷地要去报仇。但那是一种直来直去的,带着血腥味的痛快。
现在不一样了。他手里的每一支红蓝铅笔,画出的每一道线条,都牵动着成千上万人的命运。他下的每一个决心,都意味着无数家庭的破碎和等待。这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责任感,比任何敌人的炮火都更让他感到煎熬。
“狗屁的亮剑精神,都是被逼出来的。”他昨天对陈博涵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是啊,是被逼出来的。如果不是为了身后的祖国和人民,谁愿意把这些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娃娃们,送到这人间地狱里来?可这世上的道理,往往就是这么残酷。你不亮剑,敌人就会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想过安稳日子,就得先把那些不想让你过安?稳日子的王八蛋,全部打趴下。
“首长,六十七军赵军长电话。”通讯参谋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报告。
李云龙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的那一丝柔软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狼一般的锐利和决绝。
“接进来!”
电话是负责这次文登里反击作战的六十七军军长赵猛打来的。赵猛也是个老红军,打起仗来悍不畏死,人如其名。
“老李啊,你那个‘捅腰眼’的计划,我们军党委研究过了,都觉得可行!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劲了,天天被动挨打,蛋都快憋炸了!你就说吧,什么时候动手?我们保证打出个样儿来!”赵猛的大嗓门在电话里嗡嗡作响。
“别急着拍胸脯。”李云龙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老赵,我提醒你一句,这次打的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国民党。你对面的南朝鲜第二师,虽然是伪军,但装备的是全套美国货,背后还有美国人的炮兵和航空兵撑腰。你要是还按老眼光看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你放心!”赵猛嘿嘿一笑,“我们早就不拿他们当菜鸟了。这帮家伙,打顺风仗的时候,叫得比谁都欢。一旦被我们敲了闷棍,跑得也比谁都快。这次,我们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我准备用两个主力师,从正面和侧翼同时突击,一个预备师断其后路,争取一口吃掉他一个整团,再敲掉他的师指挥部!”
“胃口不小。”李云龙哼了一声,“我不管你吃掉他一个团还是一个营,我的要求只有三个。第一,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必须在敌人主力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南朝鲜二师打残,把口子撕开!第二,狠!一旦交上火,就不要有任何妇人之仁,要像把锥子一样,死死地钉进去!第三,藏得住!进攻发起前,任何一个单位暴露了目标,我拿你是问!”
“明白!”赵猛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那就好。具体进攻时间,等我的命令。让战士们……做好准备吧。”李云龙挂断电话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句“注意伤亡”给咽了回去。在战场上,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
这一天,星期日,战线上依旧是小打小闹。但一股巨大的暗流,已经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山岭之下,开始汹涌澎湃。
一九五一年,九月十日,星期一。
凌晨,一架美军侦察机,再次悍然侵入开城中立区上空。它并没有投弹,也没有扫射,只是以极低的高度,盘旋了几圈,然后扬长而去。
这种赤裸裸的蔑视和挑衅,比直接的轰炸更令人愤怒。消息传到前线指挥部,所有人都气得脸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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