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行在的圜殿,虽不及北京皇极殿的巍峨,但在南国明烈的阳光下,自有一番重整河山的肃穆。
朱由榔端坐于御座之上,下方,内阁辅臣、户部尚书严起恒、新任兵部右侍郎张同敞等人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户部尚书严起恒手持笏板,正在陈述清丈遇到的阻力,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严峻:
“陛下,桂林府周边清丈已毕,新增田亩三成七,成效斐然。”
“然则,随着清丈使队伍继续向广西各地推进,阻力日增。”
“地方豪强或贿赂清丈吏员,或鼓噪乡民聚众抗法,更有甚者,勾结胥吏,篡改鱼鳞图册旧档,致使清丈步履维艰。若不能迅速打开局面,恐失良机,徒耗钱粮。”
首辅瞿式耜沉吟道:“严尚书所言甚是。然则,操之过急,恐生民变。广西初定,人心未附,是否可缓图之?”
“缓图?”朱由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瞿卿,清虏不会给我们时间缓图,孙可望在云南,也会等我们稳扎稳打。”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目光扫过众人,“改制推行会很艰难,但再难,也比坐以待毙强。”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同敞迈步出列,他的身影在殿中显得格外挺拔,仿佛承载着某种历史的重量。他深深一揖,声音洪亮:
“陛下,臣张同敞有本奏。”
殿内目光瞬间聚焦于他。
谁都知道,这位名臣之后,其祖上正是万历初年力行改革,推行“一条鞭法”的首辅张居正。
“讲。”朱由榔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陛下,臣近日翻阅祖上遗札,于万历清丈一事,感慨良多。”
张同敞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回响。
“当年清丈,天下田亩增近三成,太仓粟支十年,方有万历三大征之武功。然其成功,非仅赖严刑峻法,其核心在于三字:准、公、狠!”
他环视众人,继续阐述:
“其一,准。先祖当年,统一天下丈量步弓,颁行《清丈条例》,令出必行,法度森严。”
“臣建议,由户部精制‘标准步弓’,以精铁为尺,以钦印为记,分发各州县,严禁私造。”
“凡清丈数据,必须由弓手、书手、甲长、户主四方画押,一式三份,一份留县,一份送府,一份呈送户部存档核对。若有差池,四方连坐!此谓‘器准则数准,数准则赋均’。”
“其二,公。清丈之弊,首在胥吏与豪强勾结,上下其手。”
“先祖当年,重用廉干御史,分行各省,明察暗访。”
“如今清丈田亩,陛下已遣锦衣卫、都察院随行检查,但同时,客可仿效古之‘榜帖’,将清丈结果——某乡某户,田亩几何,等级如何,应纳赋税多少——张榜公示于乡亭里社,令乡民相互监督。”
“阳光所至,魑魅难藏。让隐匿者无所遁形,也让清白者心服口服。”
张同敞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其三,便是‘狠’。”
“先祖曾言‘世有非常之人,然后可做非常之事’。清丈田亩,触及豪强根本,无异于虎口夺食,若无雷霆手段,万难成功。”
“对于胆敢暴力抗法、煽动闹事者,绝不能姑息!臣请陛下明发上谕:凡阻挠清丈者,无论功名官身,首恶皆以‘通虏资敌’论处,立斩不赦,田产抄没!其家族子弟,永不得科考!”
他最后总结道:“陛下,此乃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清丈之事,非仅为充盈府库,更是要与小民争活路,与豪强争民心,与时间争社稷!”
“当年先祖为此背负骂名,身后几遭开棺戮尸之祸。臣,张同敞,今日愿效先贤,为此事奔走呼号,纵然身败名裂,亦九死不悔!”
一番话,掷地有声,在圜殿中回荡。
朱由榔听得心潮澎湃,他猛地站起身:“好!张卿此言,深得朕心!‘与时间争社稷’,说得好!”
他看向严起恒:“严卿,就按张卿所议,完善细则,即刻推行!至于‘狠’字诀。”
朱由榔眼中寒光一闪,“朕来做这个恶人!拟旨,将‘阻挠清丈即以通虏论处’之条,明发天下,各州县乡亭,务必宣示到位,勿谓言之不预也!”
朱由榔的旨意很快下达,与此同时,朱由榔从平乐府调三千兵马,白杆兵两千兵马,共计五千兵马分别镇守各处。
若有人联合抵制朝廷政策,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可直接动兵镇压。
朝廷的意志,化作一道道政令深入广西的山水之间。
清丈使、户部主事赵铭,一个三十出头、面容清癯的官员,正带着他的队伍在一片水田边忙碌。
随行的王御史目光如炬,盯着每一个环节。
几个本地招募的弓手拉着标准步弓,小心翼翼地丈量。书手在一旁飞快地记录。
周围围了不少村民,神情各异,有好奇,有畏惧,也有冷漠。
两名身着便服的锦衣卫校尉盯着一众官员,他们只负责监督朝廷政策实施,以及朝廷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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