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兵部武库司郎中郭放准时出现在了审计司衙署。他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寻常,身材不高不矮,穿着一身半旧的五品官袍,举止沉稳,眼神平和,看上去就像是个兢兢业业、不善钻营的普通技术官僚。
“下官郭放,见过沈郎中。”他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带着武官特有的简洁。
“郭郎中不必多礼,请坐。”沈玲珑坐在主位,神色温和,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今日请郭郎中过来,是想核实一下京营明年军械换装预算中的几个细节。”她示意属官将预算草案的副本递给郭放。
郭放双手接过,认真翻看,点头道:“沈郎中请问,下官知无不言。”
沈玲珑从箭矢规格、弩机保养周期等几个常规技术问题入手,郭放对答如流,解释清晰专业,俨然一副精通业务的实干派形象。气氛融洽,仿佛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部门协作。
然而,就在讨论到一批新型号弩机的采购数量时,沈玲珑话锋看似无意地一转:“说起来,郭郎中在武库司多年,想必对各类军械的损耗情况了如指掌。去岁神机营上报训练损耗弩机一百二十架,这个数字,在历年来看,算是常态吗?”
郭放翻动账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答道:“回大人,神机营操练频繁,去岁又加强了夜间射击演练,损耗较往年略高,但也属正常范围。核销手续齐全,均有营中将官和兵部巡查御史签字确认。”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责任分散到了基层和监察系统。
沈玲珑点了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又将话题引回了预算,但在讨论间隙,她又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前几日我司巡查神机武库,见库存弩机保养得宜,可见武库司同仁用心。只是有些弩机上的制造年份编号似乎有些模糊,可是日常擦拭所致?”
郭放抬起眼,看了沈玲珑一眼,眼神依旧平静:“大人明鉴。武库重地,防潮防蛀需时常熏烤擦拭,加之日常取用盘查,年代久远些的军械,编号确有磨损,此乃常情。入库时皆已记录在案,一物一卡,确保无误。”
他再次以合情合理的理由解释了过去。
沈玲珑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愈发警惕。此人反应极快,心理素质极佳,对可能被质疑的点早有准备,言语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她不再纠缠于细节,转而与郭放又讨论了几处预算的微调,气氛重新变得“融洽”。会谈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结束时,沈玲珑亲自将郭放送至衙署门口。
“有劳郭郎中跑这一趟,预算之事,审计司会尽快出具意见。”沈玲珑客气道。
“分内之事,沈郎中辛苦了。”郭放躬身行礼,转身离去,步伐稳健,看不出丝毫异样。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了他官袍的一角。沈玲珑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在他腰间悬挂的寻常玉佩下方,似乎还系着一枚不起眼的、深褐色的木符,那木符的造型古朴,上面雕刻的纹路……竟与她在江南暗桩描述的、水龙帮核心成员之间用于识别身份的信物有几分相似!
虽然只是一瞥,无法完全确定,但这一发现让沈玲珑的心猛地一沉。
郭放走后,沈玲珑立刻回到值房,脸色凝重。
“此人滴水不漏,且警惕性极高。”她对赵铁和孙账房道,“但我怀疑,他腰间可能佩戴有水龙帮的信物。”
赵铁脸色一变:“若果真如此,他必是核心人物之一!大人,是否立刻加强对他的监视?或者……设法拿到那信物?”
沈玲珑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不可。他刚与我们谈过话,若此时出事,我们首当其冲。而且,他能潜伏至今,必然有自保和后手。我们一动,很可能逼他断尾求生,甚至狗急跳墙。”
她走到窗前,看着郭放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他现在一定比我们更紧张。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查账的理由光明正大,他若轻举妄动,反而会暴露自己。所以,他接下来最可能做的,不是逃跑,而是……清理痕迹,掐断线索。”
“大人的意思是?”
“他一定会想办法处理掉那些可能被我们盯上的、有问题的库存军械,或者相关账目凭证!”沈玲珑转过身,语速加快,“赵队长,你立刻安排我们最得力的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暗中盯住郭放,以及神机武库那几个我们标记出的库房!重点监视夜间动静!但切记,只盯不动,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阻拦,只需详细记录!”
“明白!”赵铁领命,立刻去安排。
“孙先生,”沈玲珑又看向孙账房,“你带人,立刻重新核查近三年来所有经郭放之手核销的‘训练损耗’和‘轮换储备’记录,尤其是涉及我们怀疑有问题的那几批军械的,看看是否有我们之前忽略的细微漏洞,或者……他是否已经开始动手修改或销毁某些记录!”
“老夫这就去!”孙账房也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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