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寂然,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老奴本是刑余之人,蒙先帝爷隆恩,委以心膂之任,侍奉御前,参与机务。然奴婢深知,才疏学浅,德薄能鲜,年来忝居枢要,虽夙夜匪懈,犹恐有负圣托,常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精心锤炼过的悲凉。一些阉党成员已开始面露悲戚之色。“今陛下承嗣大统,天纵圣明,睿智天成,励精图治,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朝廷正需海内贤良、正人君子,辅佐圣主,共襄盛举。老奴一介阉宦,残漏之躯,若仍不知进退,恋栈权位,非但无益于国,反而阻塞贤路,贻误军国大事,则老奴万死难赎其罪!”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愈发凄切:“伏乞陛下!念老奴侍奉三朝,略有些许犬马微劳,恩准老奴乞骸骨,归老林泉,使得保全性命,以终天年。则陛下天高地厚之恩,老奴虽肝脑涂地,亦感念于九泉之下!”言毕,他伏地不起,宽阔的蟒袍后背在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无尽的委屈与悲凉。
静。死一般的寂静。皇极殿内,落针可闻。百官屏息,无数道目光,惊骇、猜疑、期待、惶恐……交织在伏地的魏忠贤和御座上的年轻皇帝之间。
这场戏,堪称绝唱!魏忠贤以退为进,将难题赤裸裸地抛给了崇祯。准,还是不准?准了,朝局立刻动荡,阉党势力反扑或将难以预料;不准,则等于当众确认了魏忠贤的地位,他及其党羽便可暂时高枕无忧。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阳光缓慢移动,照亮了御座上那张年轻却无比沉静的脸。崇祯皇帝朱由检,目光低垂,看着伏在殿中的那个权倾朝野数年的“九千岁”,心中念头飞转。他清楚地知道,这绝非真心求退,而是逼宫,是赌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表演。他需要时间思考,也需要让魏忠贤,以及这满殿的文武,都充分感受这份沉默的压力。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最终的决定权,在谁的手中。
魏忠贤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金砖的寒意透过膝盖,蔓延至全身,让他心底那份不安愈发扩大。
皇帝的沉默,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反应都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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