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微的举动,让在场所有流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批特殊的使者正从京城奔赴各地。
这是大明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景象:新科进士们不是直接授官,而是以“观风使”的身份,深入民间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调研。
二甲出身的陈子壮被派往江南。站在运河码头上,他看着漕船上堆积如山的粮包,“总督李从心李大人亲自督办,不日将起运”他在日记中写道,“漕运疏浚,工程巨大虽有曹洸曹大人亲力督办,任需时日。”
派外松江的学子跟随方大人带领百姓修筑海堤,恢复良田忙的不亦乐乎,苏州府的织布产业在沈大人的主持下很快的恢复。苏州地区织户之声断不绝耳。
另一名年轻进士被派往河南。在黄河大堤上,他亲眼目睹了沿岸百姓如何与洪水抗争。夜深人静时,他在驿馆昏暗的灯光下奋笔疾书:“治河之要,不在堵而在疏。当仿大禹遗法,导水入田,既可防洪,又能灌溉。”
还有一位前往宣府镇的新科进士,第一次见识了边关的艰苦。在给同年的信中,他写道:“将士们粮饷不足,铠甲生虱,却仍要面对塞外的寒风与鞑子的铁骑。若再不整顿边务,九边重镇恐将不守。”
这些年轻士子的奏报如雪片般飞往京城,被仔细整理后呈送文华殿侧的集策斋。在那里,史可法等人夜以继日地研读分析,为皇帝提供最直接的民情资讯。
紫禁城西北角的火器总局,突然爆出一声巨响。
徐光启手中的毛笔一顿,墨迹在奏章上晕开一团。他快步走到窗边,看见试炮场腾起的黑烟中,宋应星正扶着满脸烟灰的王徵走来。
“成功了!”王徵不顾满脸烟尘,兴奋地大喊,“铣床改进后,铳管炸膛率减了三成!”
在弥漫着火药味的工坊里,宋应星展开新绘的图纸。这位未来的《天工开物》作者,此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根据《远西奇器图说》,若在龙尾车加装飞轮,引卢沟之水,可同时驱动三座铣床。”
徐光启抚过图纸上精密的齿轮,忽然问道:“宋主事,听闻你精通农学?”
宋应星连忙拱手:“不敢说精通,只是平日喜好钻研。”
“好,”徐光启点头,“陛下今早问起番薯试种之事。皇庄那边需要个懂行的,你去协助。”
当宋应星领命而去时,徐光启又唤来王徵:“汤若望先生说,泰西有新式瞄准具,你可愿与他一同研制?”
王徵眼中放光:“下官求之不得!”
这个秋天的火器总局,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不仅锻造着精良的火器,更锻造着大明未来的科技之火。
锦州城头的烽火,在一个寒冷的子夜突然燃起。
赵率教按剑立在雉堞前,花白的须发在寒风中飘舞。城外,后金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们并不强攻城池,反而分出数股,专门焚烧城外的粮草堆垛。
“他们在试探。”副将指着在火炮射程边缘游走的侦骑,“每处炮台发炮,都有鞑子记录。”
赵率教沉默不语。这位老将经历过太多战事,深知皇太极的狡诈。果然,三日后,当袁崇焕的援军赶到时,敌骑早已遁去。
焦黑的田野上,只剩几面残破的蓝旗插在尸堆中——那是皇太极冷酷的宣战。
赵率教弯腰拾起一穗烧焦的麦子,对身后诸将惨笑:“秋粮尽毁。下次来的,怕是倾国之兵了。”
消息传回京城时,朱由检正在批阅孙传庭从陕西送来的第一份奏报。他放下两份文书,走到窗前。
秋雨依旧下个不停,仿佛要将整个帝国浸泡在湿冷的寒意中。内帑的四百万两银子正在飞速消耗,陕西的角力刚刚开始,驿路改革困难重重,火器制造步履维艰......而辽东的恶狼,已经磨利了爪牙。
“皇爷,三更天了。”王承恩轻声提醒。
皇帝转身时,烛光在他玄色常服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盘旋的龙。
“告诉徐光启,朕等得起。”他的声音穿透雨幕,“但辽东的皇太极,不会等。”
远天雷声滚过,仿佛金戈铁马正踏碎河山。在这个多事之秋,大明的命运之舟,正驶向未知的黑暗。而船上的人们,无论愿意与否,都必须成为支撑这艘破船继续前行的——砥柱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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