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荆州治所。
相较于长沙临湘城那低矮破旧,终日被肃杀紧张气氛笼罩的城垣,襄阳无疑是一座真正的雄城巨邑。
它雄踞汉水之畔,城墙高厚,堞楼林立,引白马陂水注入护城河,河面宽阔,水波荡漾间,倒映着城头猎猎飘扬的旌旗和甲胄森严的守军。
城内街市繁华,车水马龙,虽同样身处乱世,却自有一番不同于前线郡县的秩序与繁荣,甚至带着几分安逸。
这种安逸,很大程度上源于它的新主人——刚刚被朝廷任命为荆州牧的刘表,刘景升。
此刻,州牧府邸深处,一间雅致静谧的书房内,熏香袅袅,琴案上一张古琴弦线微松,显然主人刚刚抚弄过。
刘表并未穿着官服,仅是一身宽大的深衣便袍,头戴进贤冠,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眼神温润平和,举止间透着典型的儒雅士大夫气度。
他正手持一卷竹简,看似随意地浏览着,时而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轻呷一口。
若非知晓其身份,乍一看,只怕会以为这是一位隐居林下,品茗读书的名士,而非执掌一州军政,麾下带甲数万的封疆大吏。
然而,若有精通相术或深谙权谋之人仔细观瞧,便能从那温润平和的眼底深处,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深沉。
那是一种将野心与算计完美隐藏在儒雅外表下的城府。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刘表放下竹简,声音平和。
谋士蒯良(字子柔)推门而入,他身形清瘦,目光敏锐,步履轻捷无声,来到刘表案前,躬身行礼:“明公。”
“子柔来了,坐。”刘表微微颔首,示意对方不必多礼,“长沙那边,又有新消息了?”
“正是。”蒯良在旁边的席垫上跪坐下来,从袖中取出一卷细小的帛书,双手呈上,“临湘传来的消息,孙文台麾下大将祖茂,已于数日前伤重不治。孙坚下令全军挂孝,收缩兵力,暂缓了对地方豪强的清剿行动。”
刘表接过帛书,并未立刻展开,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帛面,脸上看不出喜怒:“祖茂……可是那个使双刀的莽撞汉子?可惜了,也算一员悍将。竟死在了黄汉升箭下……”他轻轻摇头,似有唏嘘,却无多少真切悲意。
“黄忠箭术,确已通神。鹰愁峡一箭,据说出自万仞绝壁,洞穿重甲,骇人听闻。”蒯良补充道,语气中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经此一事,孙坚军心士气遭受重创,其本人亦似深受打击,据说在灵堂前口吐鲜血。”
“哦?”刘表眉头微挑,终于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孙文台那般刚猛暴烈之人,竟也会吐血?看来这丧友之痛,加之黄忠的刺杀,确已让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了。”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绝非同情,更像是一种……意料之中的玩味。
“不仅如此,”蒯良继续道,“我们安插在临湘的人回报,孙坚已暗中派人前往江北,似欲向袁公路求购大批强弩硬矢。其意图,不言自明。”
“呵。”刘表轻笑一声,将那帛书置于案上,并未细看,“欲以弩箭对付神箭?倒也符合孙文台直来直去的性子。可惜,黄汉升若如此容易对付,也不会让他狼狈至此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精心修剪的松柏,沉默了片刻,方才悠悠开口:“子柔,你看这荆州,像什么?”
蒯良略一思索,谨慎答道:“荆州北据汉沔,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乃用武之国,天下腹心。然……自前任刺史王叡自杀,境内豪强林立,宗贼拥兵自重,北有袁术觊觎南阳,南有百蛮不时寇边,实可谓四战之地,百废待兴。”
“说得不错。”刘表转过身,目光落在蒯良身上,温润中带着审视,“正是这四战之地,百废待兴。朝廷授我荆州牧节钺,是信任,亦是千斤重担。我单骑入宜城,得贤良(指蒯良、蒯越兄弟、蔡瑁等)相助,方能初步稳住局面,诛除些许不服管束的宗帅。然,荆州之大,豪强之众,岂是旦夕可平?”
他踱回案前,手指无意识地点着那份来自长沙的帛书:“譬如这长沙郡。张羡之后,苏代、曹氏、刘氏等豪强,几已成国中之国,政令不通,赋税难征。前任太守张咨庸碌,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换了孙文台这头猛虎……”
刘表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猛虎固然能逞威一时,撕碎些不成器的豺狼。但虎威太盛,又不懂收敛,迟早会惹来众怒,反伤自身。如今看来,他非但未能慑服群狼,反而被一头因丧子而疯狂的孤狼,咬得遍体鳞伤,进退维谷。”
蒯良眼中闪过明悟之色:“明公之意是……孙坚在长沙的困境,于我等而言,并非坏事?”
“坏事?”刘表微微一笑,那笑容里终于透出了属于政治家的冰冷算计,“子柔,你可知为何朝廷要委任孙坚为长沙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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