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其时黄巾刚平,朝廷威信扫地,借孙坚在地方立威。二则,或欲借孙坚之勇,平定荆南?”蒯良试探道。
“此为明面缘由。”刘表淡淡道,“更深一层,或许正有人希望看到,孙坚这头无法无天的江东猛虎,深入荆南这潭浑水。他若能扫平豪强,固然能替朝廷整顿地方,却也必耗尽爪牙,结怨无数。若不能……他便会被这潭浑水死死拖住,甚至淹没。”
“而无论哪种结果,”刘表的目光变得幽深,“对于真正想要掌控荆州的人来说,都是利大于弊。一个混乱虚弱、需要依靠州牧府支援才能维持的长沙,总比一个被孙坚彻底整合、铁板一块的长沙,要好得多。”
蒯良彻底明白了:“故而明公此前对长沙纷争,一直作壁上观。”
“非是观,而是等。”刘表纠正道,语气从容,“等待最佳的落子时机。孙坚需要压力,但不能被立刻压垮。豪强需要敲打,但不能让他们觉得可以完全脱离掌控。黄忠……这步复仇的棋,倒是意外之喜,搅活了整个局面。”
他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如今,时机渐至。孙坚新挫,锐气已失,急需外力支撑。豪强虽暂占上风,但亦惧孙坚鱼死网破,更惧我州牧府秋后算账。此时,正是我等下场,收拾局面之时。”
“明公欲如何行事?”蒯良身体微微前倾。
刘表沉吟片刻,缓缓道:“孙坚那边,他既求购军械,我可暗中助他一把。襄阳武库中,淘汰下来的旧弩箭矢,可‘低价’卖予他一些。但要做得隐秘,经手之人务必可靠,让他以为是从袁术处购得。这样他才有力气继续与豪强、与黄忠缠斗,却又不至于真正恢复元气。”
“至于苏代等人……”刘表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派人秘密接触。告诉他们,孙坚乃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对抗官府,形同造反,州牧府绝不会坐视不理。但……若他们愿迷途知返,听从州牧府号令,此前种种,或可酌情宽宥。甚至……对于某些‘有功’之士,未尝不可表奏朝廷,赐予官爵。”
蒯良心中凛然。
这是赤裸裸的分化瓦解和利益交换!
一方面给孙坚有限的支援,让他继续消耗地方豪强;另一方面又暗中许诺豪强,只要服从州牧府,便可得到庇护甚至官位。
此举必将使长沙乃至荆南的豪强势力加速向襄阳靠拢,而孙坚,将被彻底孤立,甚至成为州牧府用来整合地方、树立权威的祭品和踏脚石。
“那……黄忠呢?”蒯良问道,“此人乃关键变数。其勇堪称万人敌,若能为我所用……”
“黄汉升……”刘表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更多的是权衡,“确是一把难得的利刃。然其心已死,唯余复仇之念,难以常理驾驭。暂且……不必主动接触。只需让长沙的混乱持续下去,他自然会被仇恨驱动,继续撕咬孙坚。若他真能创造奇迹……届时再出面安抚,亦不为迟。”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可派人留意其动向,若其遇险,或可‘无意中’提供些许方便。如此猛将,若轻易折损,未免可惜。”
每一步算计,都透着深远的谋略和冰冷的利益考量。
扶持弱者制约强者,又暗中拉拢强者以备后用,自己则高居棋手之位,稳坐钓鱼台,将一切变数都纳入棋局之中。
“良,明白了。”蒯良深深吸了口气,“我即刻去安排人手,依计行事。”
“务必谨慎。”刘表叮嘱道,“孙文台并非蠢人,其麾下程普、黄盖等亦非易与之辈。苏代等豪强更是老奸巨猾。莫要让他们过早察觉襄阳的意图。”
“请明公放心。”蒯良躬身领命,悄然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熏香袅袅。
刘表独自坐了片刻,重新拿起那卷之前浏览的竹简,却并未再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窗外天色湛蓝,几丝浮云悠然飘过,一派平和景象。
但他深知,在这平和之下,荆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潜流暗涌。
南阳的袁术,蠢蠢欲动;江夏的张虎、陈生,拥兵自重;武陵、零陵、桂阳的蛮族,时叛时降;如今再加上长沙这盘由血仇和野心交织的乱局……
“棋局已开……”刘表轻声自语,温润的眼底,那丝深藏的野心与锐利再次浮现,像潜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将这荆州万里山河,尽收囊中了。”
他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清越却短促的鸣响,余韵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响起。
而一场以长沙郡为棋盘,以孙坚、黄忠、地方豪强为棋子,由州牧刘表悄然落子的更大风暴,正在无声无息间,缓缓拉开序幕。
襄阳的触角,开始悄无声息地伸向南方那片饱受创伤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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