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的黑暗,浓稠、潮湿,带着泥土的腥气与某种陈年腐朽物的酸味,争先恐后地涌入林凡的口鼻。他躺在柔软而冰冷的“淤泥”中,浑身如同散了架般剧痛,星辰之力近乎枯竭,识海也因过度消耗与规则压制而阵阵刺痛,昏沉欲睡。
但他强撑着没有昏厥。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他调动起最后一丝清明,全力运转起“星穹炼神术”最基础的敛息法门,将自身所有生命体征、能量波动乃至思维活动,都压制到最低点,如同一块真正陷入沉睡的顽石。
他不知道这口井是否安全,不知道影煞殿的目的,更不知道巡天司的追捕是否已经结束。他只能赌,赌这口井的隐蔽性,赌影煞殿暂时还需要他活着。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上方井口处,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重水层的规则波动扫掠感,但都未能穿透这井底那层看似薄弱、实则玄奥的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一个时辰。
“咔哒。”
一声轻微的、仿佛机械转动的声响,在林凡身侧不远处响起。
紧接着,他身下那“淤泥”般的地面,竟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黝黑通道!一股更加阴冷、带着硫磺与金属混合气味的微风,从通道下方吹拂上来。
没有光,没有声音提示。
但林凡明白,这是“邀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与虚弱,挣扎着爬起身,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了那向下倾斜的通道。
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然而,开朗的并非视野,而是一种……感知上的切换。
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遭的灵气属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流云坊市那相对“纯净”的先天灵气,而是变得极其混杂、暴烈、污浊!其中蕴含着浓烈的阴煞之气、地火余烬、血腥味、还有各种难以辨明的矿物辐射与能量残渣!
这里的气息,令人极度不适,却也有效地干扰、混淆了外界那无孔不入的规则感知。
同时,眼前也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通道的尽头,连接着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头顶是倒悬如林的巨大钟乳石,一些散发着幽蓝、惨绿或暗红色光芒的苔藓、菌类寄生其上,提供了微弱而诡异的光源。脚下是粗糙开凿的岩石地面,布满了坑洼与不明的粘稠水渍。
而在这片广阔的地下世界中,竟然矗立着简陋却连绵不绝的建筑!这些建筑大多由巨大的岩石垒砌而成,或者直接利用天然的洞穴改造,风格粗犷、丑陋,毫无美感可言,却带着一种顽强的、生于黑暗的生命力。
街道纵横交错,同样粗糙不堪。形形色色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穿梭,他们大多穿着深色或带有伪装效果的衣物,气息阴冷、彪悍,眼神警惕而锐利,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腥气或长期不见天日的苍白。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交谈声、争吵声、以及某种地下暗河流淌的汩汩声。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摆摊的修士,他们售卖的东西也光怪陆离:沾染着暗红污渍的残破法器、被封在透明晶体中兀自挣扎的怪异毒虫、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古老骨片、甚至是某些强大妖兽或是……类人种族的身体零件!
这里,是流云坊市的阴影面,是规则之光无法照耀的角落——隐界的地下黑市!
林凡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只有附近几个摊主和行人投来漠然或审视的一瞥,便不再关注。在这里,每个人都隐藏着秘密,一个受伤的、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并不稀奇。
“跟我来。”
那个冰冷沙哑,如同生铁摩擦的声音,再次在林凡耳边响起。
林凡循声望去,只见在他左侧不远处,一个倚靠在岩壁阴影中的模糊身影,正“看”着他。那人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黑色斗篷中,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黑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的眼眸。
正是之前出手相助,并传音指引他的影煞殿杀手。
林凡默默点头,跟了上去。
黑袍杀手一言不发,在前引路,他的步伐飘忽,如同暗影流淌,总能精准地避开人群密集处和某些能量紊乱的危险区域。林凡强忍着不适,紧随其后,同时暗中观察着这座地下黑市。
他发现,这里的秩序并非无序,而是建立在一种更原始、更赤裸的暴力与利益之上。偶尔能看到角落里有短暂的、悄无声息的搏杀,胜者搜刮走败者的一切,然后尸体很快会被某种潜藏在暗处的、类似尸蹩的异虫拖走,消失无踪。维持这里秩序的,并非律法,而是几个气息格外恐怖、盘踞在区域中心建筑内的存在所散发出的无形威慑。
两人七拐八绕,最终来到黑市边缘区域,一个依附在巨大钟乳石柱上的、如同鹰巢般的简陋石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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