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顿住,像是蓦地想到什么,眼神微微一飘,声音低了下去;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竟掠过一丝超乎年龄的复杂神情。
陆渊心里“咯噔”一响,连忙道:
“香儿可别瞎想!
万万不能学你夏侯姐姐早嫁人!会长不高的!女儿家要……”
话未说完,孙峦小脸已涨得通红,急急打断他:
“谁、谁说要早早嫁人了!我的愿望是当女将军,像哥哥一样上阵救人!”
她扬起小拳头,努力摆出凶巴巴的模样,以掩饰那份突如其来的羞涩。
陆渊哑然失笑,不再逗她。
面对这个过分早慧的义妹,他时常感到束手无策。
两世灵魂叠加,他心理年岁早已逾过三十;
看这九岁的小丫头,总不自觉带上看女儿般的宠溺与忧虑。
偏偏她心思细腻敏感至极,让他时常不知该如何拿捏分寸。
小茹已娴熟地将竹简用麻绳编联整齐,双手奉上。
陆渊接过这卷沉甸甸的、或许能挽救万千性命的知识,小心置于案上。
“走吧,时辰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歇息。”
他吹熄两盏油灯,只捧一盏在手,领着三个女孩走向她们的营帐。
送至帐前,孙峦又扯住他的衣袖,软磨硬泡,非要听他讲个故事才肯入睡。
陆渊拗不过,只得立于帐外,藉着清冷月光与手中如豆的灯火,将“牛郎织女”的传说娓娓道来。
温润的语声在寂静的山寨中轻轻流淌,直至帐内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才小心熄了灯,悄步离去。
回到自己清冷的帐中,躺上硬邦邦的床榻,陆渊却睡意全无。
穿越至今已大半月,每当夜深人静,那种与整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便如寒潮般汹涌袭来,带着刻入骨髓的孤独。
一个成熟的灵魂被困于这具十三岁的少年躯壳之中,种种不适与压抑,难以言喻。
更令他心悸的是,他能清晰地觉察,自己的意识并非简单的“占据”或“夺舍”;
而是与这东汉少年“陆渊”的魂魄真正水乳交融、缠织为一,再难分离。
那些属于原身的记忆与情感,正日益自然地成为他的一部分。
纷乱思绪如野草疯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堕入梦乡。
梦境光怪陆离。
恍惚间,他看见另一个“自己”——那个更青涩、更属于这个时代的少年陆渊,正平静地凝视着他,目光通透而了然。
“无需彷徨,无需疑惧。”
梦中的少年开口,声线与他如出一辙,“我即是你,你便是我。此处并非异乡,此身即是吾乡。
而你来的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世……或许,那才是我的一场大梦……”
陆渊猛地自梦中惊醒,心口狂跳,额角沁出薄汗。
帐外,鸟鸣清脆,彼此应和,山间特有的清冽空气携着凉意,自帘隙丝丝渗入。
天光已大亮。
他怔怔坐起,梦中那句“我即是你,你便是我”犹在脑中回响,带来一种奇异而深沉的平静。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小茹轻柔而熟悉的声音:
“公子,您醒了吗?奴来伺候您洗漱了。
小姐已在等候,说要同您一起练拳呢。”
晨光熹微,山间薄雾氤氲,草木清气沁人心脾。
陆渊整理好衣袍,洗漱完毕,在小茹的协助下端端正正束好纶巾;
褪去昨夜疲惫,俨然又是一位清朗俊逸的少年郎。
他随小茹来到帐外空地,一眼便望见一位老者正迎着朝阳缓缓起武。
老者须发皆白,一身葛布深衣,动作舒缓圆融,身形转换间;
时而如猛虎蓄势、麋鹿奔跃;
时而如憨熊运力、灵猿提纵;
时而如仙鹤凌云。
虽动势极缓,却内含韵律,蓬勃的生命力与晨光天地交融,透出一种难以言传的道法自然之美。
正是他的师父,神医华佗。
孙峦、夏侯涓和圆圆静立一旁,目不转睛,眸中尽是惊叹。
“五禽戏!”陆渊心头一热,认出这正是华佗独创的养生绝学。
他快步走到华佗身后,屏息凝神,下意识便想模仿。
恰在此时,华佗缓缓收势,吐出一口悠长清气,转身看来,目光含笑落在陆渊身上:
“起来了?峦丫头方才同老夫说,你有一套唤作‘太极拳’的神奇拳法;
于延年益寿大有裨益?来,打来让为师瞧瞧。”
陆渊连忙上前,执弟子礼躬身:“师父晨安。
弟子贪睡,未能及早请安,实在……”
他心下清明:师父能如此直接开口要看他的拳法,显是已真正视他为亲近弟子,不再拘于俗礼。
在这视独门技艺如性命的年代,外人这般打听,极易招来猜忌。
华佗捋须微笑,故意板起脸:“行了,收起这套虚礼。
你小子什么性情,老夫还看不出来?
绝非那等迂腐之人,何必在为师面前故作姿态?”
陆渊闻言直身,脸上绽出轻松笑意:“师父法眼如炬!方才您打的,定是名闻天下的五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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