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香依旧袅袅,苏清与水毒翁靠在拔步床的床幔后,心头的焦灼如同蛛网般越缠越密。
外面的弩箭破空声早已停歇,唯有石壁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断断续续传来,衬得这雅致房间愈发诡异。
“爹,这毒气不知何时才散,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苏清压低声音,指尖攥着剑柄,指节微微泛白,目光却忍不住扫过梳妆台,“你看那几盒胭脂水粉,盒子上的缠枝莲纹都快被灰尘掩住了,镜面也蒙着一层雾,分明是许久没人动用过了。这般精致的住处,怎么会被弃置在这暗室深处?”
水毒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锁得更紧,木杖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此地绝非寻常居所,看这陈设,主人定是在此长住过。只是暗室阴冷潮湿,胭脂水粉最忌潮气,这般好的东西放着蒙尘,实在可惜。”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探究,“而且你瞧那冰裂纹青瓷花盆,兰草枯成这样,盆沿却连半点磕碰都没有,定是有人日日擦拭,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就断了念想。”
父女二人低声交谈着,眼底满是好奇,指尖都忍不住发痒,想伸手去翻一翻那些蒙尘的妆奁,看看里面是否藏着主人的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不是鎏金阁爪牙那种沉重杂乱的步子,而是轻缓从容,带着几分悠然,仿佛闲庭信步一般,一步步靠近朱漆木门。
父女二人脸色同时一变,瞬间屏住呼吸,苏清握紧长剑,水毒翁则迅速摸出几枚银针攥在掌心,两人齐齐缩入床幔深处,借着雕花床柱的遮挡,将身形藏得严严实实。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缓步走入。
来人是位中年女子,身着一袭月白绣银丝的长裙,裙摆曳地,行走间不见半分尘土,反倒带着一股清雅的兰香,与房内熏香融为一体。
她身形高挑,脊背挺得笔直,纵然隔着一层朦胧的光线,也能看出身段窈窕,气韵天成。头上梳着简洁的堕马髻,只插着一支羊脂玉簪,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自带着一股疏离又端庄的气质。
她脸上戴着一张银质面具,面具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遮住了眉眼与鼻梁,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与一双殷红的唇瓣。
那双眼眸藏在面具之后,眸光沉静如水,扫过房内的陈设时,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怅惘,仿佛在凝视着一段逝去的时光。
女子缓步走到梳妆台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拂过铜镜上的薄尘,指尖微凉,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绝非常年混迹江湖的粗砺模样。
水毒翁躲在床幔后,目光落在女子的侧影上,心头突然莫名一震。
这身影……这气质……竟让他生出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他搜遍记忆,却始终想不起究竟是谁,只觉得那股淡淡的兰香,似曾相识,萦绕在鼻尖,勾得他心头一阵发紧。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停下动作,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拔步床的方向,声音清冽如泉水,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床幔后的两位,躲了这么久,不累吗?”
苏清与水毒翁皆是一惊,没想到竟被如此轻易识破。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再躲无益,苏清握紧长剑,水毒翁则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缓缓掀开床幔,迈步走了出来,苏清紧随其后,长剑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女子。
“阁下是谁?”水毒翁沉声道,目光紧紧锁在女子的面具上,“我父女二人误入此地,绝非有意窥探,还望阁下海涵。”
女子缓缓转过身,面具后的眸光落在水毒翁脸上,静静打量了他片刻,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你们……认识苏晚怡吗?”
“苏晚怡”三个字,如同惊雷般在水毒翁耳边炸开。
他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镇定瞬间崩塌,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女子,声音都忍不住发起抖来,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急切:“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到底是谁?她在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
这些话积压在他心底数十年,从未对人提起过,此刻骤然出口,竟带着几分泣音,连握着木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苏清站在一旁,亦是满脸震惊。
苏晚怡……那是她娘亲的名字,是爹平日里绝口不提的禁忌,也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念想。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娘亲的名字?
女子看着水毒翁失态的模样,面具后的眸光似乎柔和了几分,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抚上脸上的银质面具,轻轻一勾。
“咔哒”一声轻响。
面具被缓缓摘下。
一张清丽温婉的脸庞露了出来,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绝色,纵然岁月在眼角刻下了淡淡的细纹,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静静地望着水毒翁,眼底情绪翻涌,似悲似喜,似怨似念。
而水毒翁看着那张脸,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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