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夏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显德殿的琉璃瓦上,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帘,从飞檐上倾泻而下,将殿前的青石地面冲刷得油亮。
殿内却是一片与外面湿冷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新墨的清香、樟木箱笼的陈腐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属于金银珠玉的冰冷味道,几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今日东宫宾客的“诚意”。
几张紫檀木大案几乎被堆满。
左边案上,是十几口敞开的沉甸甸樟木箱,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全是簇新的、带着墨香的开元通宝!
黄澄澄的铜钱在殿内烛火映照下,反射着令人心安的、属于财富的温润光泽。
旁边还有几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飞钱(唐代汇票),上面那串长长的数字,足以让户部尚书都心跳加速。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右边案上那几摞用杏黄绫子精心包裹、以象牙签标示书名的典籍。
线装的《毛诗郑笺》、卷轴的《尚书孔传》、甚至还有几卷据说是蔡邕手书的残碑拓片!
这些,是山东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顶级门阀,联手献上的“一点心意”,美其名曰:
“助太子殿下修撰《括地志》,彰我大唐文治,绵延圣教!”
崔琰,崔氏在京的话事人,一个保养得宜、面团团带着富家翁和气的胖子,正笑眯眯地捻着胡须,对着上首端坐的李承乾深深一揖,声音圆润得像抹了蜜:
“殿下监国,日理万机,犹不忘文教,欲修旷世奇书,泽被后世!我山东士族,世代诗书传家,闻此盛举,无不欢欣鼓舞!些许阿堵物与家中几卷残书,聊表寸心,万望殿下莫嫌粗陋,笑纳为幸!日后但有驱使,我崔、卢诸姓,必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赤裸裸的政治投靠,包裹在“襄助文教”这层华丽又体面的外衣之下。
旁边站着的卢玄,卢氏在京的俊彦,气质则清冷得多,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儒衫,与崔琰的富贵气相映成趣。
他只是微微躬身,声音清朗简洁:
“典籍乃先贤心血,托付殿下,得其善所,吾辈幸甚。”
话不多,却点明了这份“心意”的核心价值——知识传承的认可,比金银更重。
李承乾端坐主位,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储君的雍容笑意。
他目光温和地扫过那堆成小山的钱帛和那散发着历史幽光的典籍,微微颔首,声音清越:
“崔公、卢先生客气了。山东乃文脉渊薮,崔、卢诸姓更是海内仰望的衣冠领袖。诸位深明大义,慷慨解囊,助孤修书,此乃千秋功德!孤代天下读书人,谢过诸位高义!这份‘投名状’,孤收下了。”
他特意点出“投名状”三字,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崔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卢玄的眼神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太子殿下,这是把窗户纸捅破了,却又给了他们体面下台的阶梯。
山东集团的人前脚刚走,殿外的雨幕里,又一辆不起眼的青呢小轿悄然停在了东宫侧门。
下来的人,是陇西郑氏在京的一位族老,郑元。
比起崔琰的富态圆滑,郑元显得干瘦而憔悴,眼窝深陷,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丧家之犬般的惊惶气息。
他带来的“心意”,与山东的豪阔相比,就显得有些微妙。
一口不大的紫檀木箱被两个郑氏家仆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
打开箱盖,里面并无金山银海,也无稀世典籍。
只有几件古意盎然的器物:一件造型古朴的青铜兽面觥,一枚温润内敛的蟠螭纹玉璧,还有几卷装帧精美的绢本字画。
郑元深深弯下腰,几乎要匍匐在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刻意压低的卑微:
“罪臣等,感念太子殿下仁德宽宏,不究前愆(指侯君集牵连)。些许把玩之物,不成敬意,万望殿下念在陇右军民数十年来为大唐戍边流血的份上,高抬贵手,给条活路!”
他话语断续,姿态放得极低,将“送礼”硬生生说出了“乞命”的味道。
显然,侯君集的惨死和百骑司后续的雷厉风行,已彻底击垮了陇右集团核心层的脊梁,他们现在只求能苟延残喘。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中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随意地抬了抬手:
“郑老请起。孤说过,侯君集之罪,止于其身。只要尔等安分守己,心向朝廷,过往之事,孤不会株连。这份‘心意’嘛”
他目光扫过那几件器物,带着一丝玩味,
“孤也收下了。陇右,毕竟是大唐的陇右。”
郑元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背影仓惶,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殿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也隔绝了那些虚伪的客套与卑微的乞怜。
殿内只剩下李承乾、侍立一旁的小贵子,以及被传唤进来的薛仁贵和裴行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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