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两刻钟后。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聚将鼓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在皇城内骤然擂响!
一声紧过一声,穿透沉沉的夜幕,瞬间惊醒了整个长安城的心脏!
“陛下有旨!五品以上文武,即刻入两仪殿议事!不得延误——!”
两仪殿内,巨大的鲸油灯盏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百官仓促而至,许多人甚至衣衫不整,面带惊惶与睡意,但当他们踏入大殿,看到御阶之上那身着常服、脸色却阴沉得如同万年寒冰的皇帝李世民,以及御案上那枚血迹未干、翎毛歪斜的铜管时,所有睡意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寒意驱散!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感,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李世民没有废话,直接将李瑗的军报掷给侍立一旁的房玄龄:
“念!”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展开那沾染着边关风霜与将士血迹的紧急文书,强自镇定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百官心头:
“臣,幽州大都督李瑗,顿首百拜,泣血急奏!突厥颉利可汗,趁塞外酷寒,草原牲畜冻毙无数,悍然撕毁渭水之盟!已于半月前,暗中集结控弦之士不下十万!”
“以‘冬猎’为名,驱赶其附庸薛延陀、回纥等部族为前驱,主力精锐隐于其后,兵锋直指我云中、马邑、定襄三镇!”
“其斥候游骑已多次越境,袭扰边民,焚毁烽燧!边关诸堡,日夜烽火不息!颉、此番倾巢、出,绝非掳掠,实欲乘我大唐、乘我大唐---”
房玄龄的声音顿了一下,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乘太上皇圣体违和、长安或有动荡之机,欲雪渭水之耻,再图南下牧马。臣李瑗,泣血叩请陛下,发天兵!迟,边镇恐有倾覆之危!北疆危矣!大唐危矣——!”
“嘶——!”
大殿之内,
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十万控弦!
倾巢而出!
图谋南下!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群臣心上!
恐惧、惊怒、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一些胆小的文官,脸色已变得惨白如纸!
突厥!
这个盘旋在北疆上空数十年的噩梦,终究还是趁着大唐权力交接最敏感、最脆弱的
时刻,亮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整个两仪殿!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的目光,冰冷如刀,缓缓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扫过脸色凝重如铁的房玄龄、杜如晦,扫过紧握双拳、双目赤红的程咬金、尉迟恭等武将,最终,落在了御阶之下前排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须发皆白却腰杆挺直如枪、眼神锐利如鹰的卫国公李靖!
他接到军报后,显然是以最快速度驰回长安,风尘仆仆,战袍未解,周身还散发着凛冽的边关寒气。
另一个,是身着太子常服、身形挺拔、面容沉静如深潭的李承乾!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殿内惊涛骇浪般的议论和恐惧都与他无关。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压抑已久的熔岩在涌动,在接到军报、听到“太上皇圣体违和”这几个字时,那熔岩轰然冲破了冰层!
“突厥---”
李世民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死寂。
那声音低沉缓慢,却带着一种金铁摩擦般的质感,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与决绝杀意,
“终究还是来了!”
他猛地抬手,指向李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整个大殿:
“卫国公李靖!”
“臣在!”
李靖踏前一步,声如洪钟,一股百战名将的凛冽杀气轰然爆发!
“朕命你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节制河东、河北诸道兵马!赐天子剑!允你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
李世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国最高统帅的无上威严,
“给朕提兵北上!迎头痛击!此战,朕不要击退,朕要的是---”
他眼中寒芒爆射,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斩断颉利的狼头!永绝北疆之患!你可能做到?!”
李靖眼中精光暴涨,如同沉睡的猛虎被彻底唤醒!他单膝跪地,抱拳如山:
“臣!李靖!领旨!此去北疆,不破突厥,不生还长安!必以颉利之头,献于陛下阶前!”
“好!”
李世民大喝一声,目光猛地转向李承乾,那目光锐利如电,带着审视,带着托付,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太子,李承乾!”
“儿臣在!”
李承乾踏前一步,与李靖并肩而立。
此刻,他不再是病榻前忧心如焚的孝孙,不再是深宫中运筹帷幄的储君,他身上那股压抑已久的铁血杀伐之气,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再无丝毫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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