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的碧波池畔,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入耳。
暮春时节,暖风熏得满园牡丹倾颓,落红委地,反被精心铺设的波斯绒毯无声吞没,只余下满目奢靡的浓艳。
李泰一身月白云纹锦袍,头戴玉冠,斜倚在铺着雪白狐皮的紫檀木榻上,指尖闲闲叩着金樽,笑意温雅如三月春风,眼底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寒冰。
今日这场冠盖云集的“牡丹雅集”,耗费千金,网罗了长安城泰半的清贵名士、风流才子,连几位关陇巨族的家主也“恰巧”莅临。
“太子殿下驾到——!”
内侍尖利的通传声刺破靡靡之音。
满园喧笑霎时一静,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暗藏锋芒,齐刷刷投向那白玉拱桥入口。
李承乾一身素青常服,缓步而来。
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储君的雍容浅笑,步履沉稳,目光平和地扫过园中众人,只在掠过李泰那张过分热情的笑脸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凉的洞悉。
薛仁贵如影随形,一身寻常侍卫打扮,低眉敛目,但紧绷的肩背线条和鹰隼般锐利的余光,早已将园中所有可能藏匿威胁的角落尽收眼底。
“皇兄!”
李泰早已离榻,满面春风地疾步迎上,亲热地执起李承乾的手,
“皇兄政务繁忙,今日能拨冗莅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他引着李承乾走向主位旁早已备好的、与其自身座次几乎并驾齐驱的华贵席位,姿态谦恭无比。
“四弟雅兴,冠绝长安。孤岂能不来凑个热闹?”
李承乾含笑落座,目光掠过面前矮几上那套价值连城的琉璃酒具,语气平淡,
“只是这‘雅集’,排场未免大了些。四弟素有清名,莫要让这些阿堵物,污了诗文本真才好。”
李泰笑容不变,亲自为李承乾斟满一杯琥珀色的西域葡萄美酒:
“皇兄教训的是。只是诸位高贤难得齐聚,弟不敢怠慢,略尽心意罢了。诗文如酒,器皿不过是盛放其魂的皮囊,真正的滋味,还得看执杯之人如何品鉴。皇兄雅量,想必不会拘泥于此等小节。”
他话锋圆滑,既捧了在场“高贤”,又将李承乾若有似无的敲打轻轻拨开,更暗藏机锋——谁是那执杯品鉴之人?
李承乾端起琉璃杯,指尖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目光投向池中随波浮沉的落花,只淡淡一笑:
“四弟好口才。”
他不再纠缠,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口舌之争。
诗会便在一种微妙的、表面风雅和谐、暗里波谲云诡的气氛中开场。
起初多是些应景的咏牡丹、赞春光之作,辞藻华丽,却空洞无物。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一些依附魏王府的清客文人开始活跃。
“殿下,学生新得一拙作,咏长安气象,请殿下与诸位品评。”
一个身着浅青儒衫、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起身,正是上次给李承乾找事而现在李泰门下颇受器重的清客崔灏。
他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
“朱雀门高接紫宸,千骑卷尘蔽日昏。将军百战声名在,谁料阴沟---呃,谁料天意弄人,折戟沉沙恨难吞!徒留青史空余叹,空余叹啊!”
诗句表面咏长安盛景,但“千骑卷尘”、“折戟沉沙”等词,指向性过于明显。
尤其那句硬生生拗口改掉的“谁料阴沟”,更是欲盖弥彰。
席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人偷眼觑向上首的太子。
李泰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专注品鉴诗中意境。
薛仁贵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李承乾却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鲈鱼脍,蘸了蘸翠玉碟中的芥酱,放入口中细品,末了还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满意那鲜美的滋味。
崔灏见太子毫无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夹杂着被无视的羞恼,讪讪坐下。
又一人站起,却是御史台一个品阶不高但言路颇宽的年轻御史,陈瑜。
他朝李承乾和李泰拱了拱手:
“下官亦有一首小诗,咏史感怀,请二位殿下斧正。”
他声音清朗,带着御史特有的锐气:
“昔日淮阴兵仙在,背水奇阵定乾坤!奈何时运不济英雄老,未央宫冷月照孤魂!可叹!可叹人心易变,良弓藏,走狗烹啊!”
这首诗借韩信典故,表面感叹英雄末路,但“未央宫冷月照孤魂”、“良弓藏,走狗烹”之句,字字如针,刺向的正是东宫六率尽失后太子的处境。
席间气氛更僵,连李泰都微微蹙眉,似乎觉得陈瑜过于露骨,假意呵斥:
“陈御史!咏史便咏史,莫要妄加穿凿,徒惹感慨!”
陈瑜躬身告罪:
“殿下恕罪,下官一时情难自禁。”
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李承乾。
李承乾依旧平静,甚至端起酒杯,向王珂遥遥一举,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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