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史忧国忧民,情真意切,好诗。”
他仿佛真在夸赞,将那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陈瑜被这轻飘飘的反应噎得脸色微红,只得闷闷坐下。
这时,席间一位须发皆白、在士林中颇有清望的老学士,捋着长须,摇头晃脑地长叹一声:
“唉,惜乎!惜乎!国朝以武立国,然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近闻北疆不稳,突厥似有异动。”
“值此多事之秋,我大唐---咳咳,我大唐更需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万不可再因识人不明,举措失当,致使军威受挫,徒令四夷窥伺,有损天朝上国之威仪啊!”
他这番看似忧国忧民的感慨,没有直接点明,却将“识人不明”、“举措失当”、“军威受挫”、“有损国威”几个词咬得极重,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众人耳中。
李泰适时接口,满脸沉痛:
“老学士所言极是!此诚社稷之忧!我等更应勤勉修德,以文德安邦,以仁政抚远才是!”
他目光转向李承乾,语气恳切,
“皇兄以为如何?”
所有的目光,明里暗里,都聚焦在李承乾身上。
无形的压力如同池水般无声漫涨,几乎要将人淹没。
薛仁贵额角青筋跳动,呼吸粗重了几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当口,角落里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噗——哈哈哈!哎哟喂!笑死俺老程了!”
只见程处默这混世魔王,不知何时已喝得满脸通红,一脚踢翻了面前盛满葡萄的琉璃盘,金黄的果子滚落一地。
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唾沫星子横飞:
“文绉绉的酸倒牙!听俺老程也来一首!”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那满池残败的牡丹和故作姿态的文人,扯开破锣嗓子吼道:
“啊!牡丹花啊!你开败了!”
“啊!池子里啊!你全是水!”
“啊!骏马啊!你四条腿!”
最后,他猛地一指上首端坐的李承乾,声震屋瓦:
“太子殿下啊!他比你们这堆心眼儿长歪的酸丁——实在八百倍!!”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随即死寂!
满园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处默,又惊恐地偷瞄李承乾和李泰。
李承乾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迅速低头,借着饮酒的动作,强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笑意,肩膀微微耸动。
饶是他定力惊人,也被程处默这神来之笔搅得差点破功。
李泰脸上的温雅笑容彻底僵住,嘴角抽搐,看向程处默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头闯进瓷器店的野牛,充满了错愕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精心营造的逼宫氛围,被这混不吝的程咬金之子几句驴唇不对马嘴的“歪诗”砸得稀碎!
“程小公爷醉了!还不快扶下去醒醒酒!”
李泰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立刻有内侍慌忙上前,半拖半拽地把还在兀自傻笑的程处默架了出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文攻,被程处默搅得七零八落。
席间气氛变得尴尬而古怪,后续的诗文也草草收场,再无人敢轻易撩拨。
李承乾始终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他端着琉璃杯,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实则锐利如刀,将每一个细微的动向都收入眼底。
他看见,在李泰首席幕僚、那位以阴鸷着称的杜楚客身边,坐着两位衣着华贵、气度沉凝的老者。
其中一人,正是关陇大族京兆韦氏的家主韦挺,另一人则是弘农杨氏的杨恭仁。
两人在程处默搅局时,曾与杜楚客有过短暂而隐蔽的眼神交汇,杨恭仁甚至极轻微地摇了摇头,似有不豫之色。
更让李承乾心头一凛的是,在靠近水榭回廊的角落席位,一个身着七品浅绿官袍、形容枯槁的中年官员,正小心翼翼地起身,借着向李泰敬酒的机会,动作极其自然地挪到了韦挺和杨恭仁身后。
那人低着头,似乎只是恭敬侍立。
但李承乾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脸!
尽管苍老憔悴了许多,尽管刻意蓄起了胡须,李承乾绝不会认错!
此人左眉骨上那道寸许长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旧疤,曾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此人名唤杜淹,曾是隐太子李建成东宫崇文馆的属吏!
玄武门之后,此人便销声匿迹,只听说被贬为偏远小吏,如今竟出现在魏王府的诗会上?
还站在关陇巨族家主的背后?
李承乾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在冰凉的琉璃杯壁上缓缓摩挲。
杜淹的出现,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神经。
关陇巨族,隐太子旧部,魏王府,这几股势力,竟在今日这场看似风花雪月的诗会角落,有了如此晦暗的交集!
李泰所图,恐怕远不止于在诗会上让自己难堪这么简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扶苏双穿:用科技打造日不落唐朝请大家收藏:(m.zjsw.org)扶苏双穿:用科技打造日不落唐朝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