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话裴行俭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崎岖的山路像巨蟒盘绕在峭壁之上,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幽涧,水声轰鸣如闷雷;另一侧是刀劈斧凿般的绝壁,湿滑的苔藓覆盖着狰狞的岩石。
马蹄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每一步都打滑,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雾气终年不散,缠绕在山腰,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几分,空气又湿又冷,钻进骨头缝里。
饶是裴行俭筋骨强健,几天下来,也觉得腿肚子发酸,浑身被水汽浸得发霉。
“东家,前面转过那个鹰嘴崖,再下到谷底,大概就是林溪村了。”
向导老王抹了把脸上的水汽,指着前方云雾缭绕中一个突出的狰狞岩角,
“那林老相公,就住在村子最深处,靠竹林那边。脾气怪得很,轻易不见外人。”
裴行俭一身半旧的青布直裰,肩上搭着褡裢,脸上粘着为了伪装特意蓄起的短须,俨然一副常年奔波、饱经风霜的药材商人模样。
他点点头,从褡裢里摸出几个铜钱塞给老王:
“有劳王老哥带路,剩下的路我自己去寻便是,免得人多眼杂,扰了林老相公清静。”
老王得了钱,嘿嘿一笑,嘱咐了几句当心脚下,便牵着驮行李的骡子转身折返了。
裴行俭深吸一口带着浓重土腥和水汽的空气,紧了紧肩上的褡裢,独自踏上通往谷底更为陡峭狭窄的小径。
这林文静,并非史书留名的重臣,只是个在隋末动荡中急流勇退、挂印归隐的前朝县令。
但他归隐前最后的任职之地,恰与杨恭仁早年担任地方要员时一处关键辖区重叠。
更巧的是,当年杨恭仁手下有几名得力心腹,于新旧王朝交替之际,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种种迹象,像一张若有似无的蛛网,将这条线索与“隐太子遗孤”的惊天秘密隐隐相连。
谷底景象与山巅截然不同。
一条清澈但湍急的溪流切割而过,两岸地势稍缓,形成一小片难得的平地。
竹林如海,连绵不绝,风吹过,泛起一阵阵沙沙的绿浪。
几间简陋的茅屋点缀在竹林边缘,鸡鸣犬吠隐隐传来。
裴行俭循着老王指的方向,踩着溪边湿滑的鹅卵石,穿过茂密的竹林。
竹林深处,豁然开朗,一片难得的向阳坡地上,几排整齐的蜂箱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成群的蜜蜂在蜂箱周围飞舞,发出低沉而忙碌的嗡嗡声。
蜂箱群深处,一栋爬满青藤、极其简陋的竹篱茅舍静静伫立。
一个身着洗得发白葛布短褐的老者,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蜂箱中取出一块爬满密密麻麻金黄蜜蜂的巢脾。
老者动作娴熟沉稳,仿佛那不是令人畏惧的毒虫,而是精心照料的孩子。
裴行俭放轻脚步走上前,距离老者七八步远时站定,抱拳作揖:
“老丈请了。在下河东裴五,行商路过宝地,听闻林溪村有位善养蜂、通药理的老相公,特来拜会。不知林文静林老相公可在家?”
老者动作未停,依旧专注地用一把特制的蜂刷轻轻拂拭着巢脾上过于密集的蜜蜂。
片刻,他才缓缓转过身。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眼神却并不浑浊,反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与深潭般的沉静。
他一手托着那块沉甸甸、金灿灿的蜂巢,无数蜜蜂在他指间、手臂上爬行飞舞,他却浑不在意。
他打量着裴行俭,目光在他肩上的褡裢和脸上的风霜停留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温和却又带着几分洞察世情的笑意。
“哦?裴郎君?”
林文静的声音带着蜀地特有的温软腔调,却不失清朗,
“老朽便是林文静。郎君远道而来,辛苦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那块流淌着金色蜜汁、爬满蜜蜂的蜂巢朝裴行俭面前随意地递了递,仿佛递过来的不是危险之物,而是一杯清茶。
“不知郎君此行,是来采药啊---”
他微微一顿,眼中那抹洞悉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
“还是来采‘蜜’?”
“采蜜”二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又异常清晰。
仿佛一语双关,直指人心。
裴行俭心头猛地一跳!
这老者,好敏锐的直觉!
他脸上堆起商人惯有的、带着几分讨好和热切的笑容,目光贪婪地落在那块诱人的蜂巢上,仿佛真被那金黄的色泽勾起了馋虫。
“哎呀呀,好宝贝!当真是上等的崖蜜!”
他搓着手,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
“不瞒老相公,小子确实是做药材生意的。蜀地多奇珍,尤其是这深山老林的药材,药性最是醇厚。小子此次进山,就是想碰碰运气,收些年份足、市面上少见的珍稀药材。当然,若能有幸碰到老相公这样的养蜂高人,得些许这纯天然的崖蜜,带回长安,那必然是身价百倍,可遇不可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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