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围着七八个精干的年轻属吏,个个拨弄着算筹(或简易算盘),翻动着账本,语速飞快地报着数字:
“裴侍郎!‘通济号’今日吃进崔氏系粮商抛售粟米八千石!耗银一万二千贯!账目在此!”
“报!洛阳‘云锦商队’飞鸽传书!第一批漕粮五千石已过潼关!预计明日晚间入京!海盐船队十日后可抵!”
“裴侍郎!程记织坊今日售出水纹绫三百匹!回收银钱六百贯!库存告急!请求加派织工!”
“报!薛将军派‘市易监’查抄西市恶意囤粮的卢氏粮栈一座!罚没存粮一千二百石!已充入‘通济号’平仓!”
各种信息如同雪花般飞来,裴行俭的大脑高速运转,一边在坊图上做着标记,一边飞速下达指令:
“好!吃下的粮,部分存入官仓备用,部分继续平价放给‘通济号’稳住市场!通知程记,加派人手,工钱按双倍算!务必保证供应!告诉洛阳船队,盐粮入京路线务必保密!薛仁贵那边查抄的粮,即刻投入市场!另外,给城南李记药铺送去一千贯低息钱款,让他们大量收购周边药农的药材,制成成药平价出售,挤压郑氏药铺的空间!”
整个房间里算筹碰撞声、翻书声、急促的报数声、裴行俭清晰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紧张而高效。
薛仁贵也在这房里,不过他的处境就尴尬多了。
这位在战场上能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此刻却被按在一张小几旁,面前堆着一叠厚厚的账册。
他浓眉紧锁,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曲里拐弯的“壹贰叁肆”,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笨拙地戳着上面的字,嘴里嘟嘟囔囔:
“支出…收入…结余…他娘的…昨日通济号卖粮收入两千三百五十七贯六钱…今日购入新粮花费四千…结余…结余是亏了?!不对啊…”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把头盔都碰歪了,抬头看向旁边一个正埋头飞速拨算筹的年轻书吏,瓮声瓮气地问:
“喂!小秀才!这个…这个支出减收入,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这账本上的字,它认识俺,俺不认识它啊!”
年轻书吏被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凶名赫赫的薛大将军,连忙恭敬地解释:
“回将军,这…这只是流水记账。要看整体盈亏,得看总账…”
“总账?总账在哪儿?”
薛仁贵更晕了,看着房间里堆积如山的账册,感觉比面对千军万马还头疼。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几本账册跳了起来,对着正站在坊图前凝神思索的李承乾,扯着嗓子嚎道:
“殿下!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俺老薛认栽了!”
他指着那堆让他眼晕的账册,一脸痛苦地哀嚎,
“您还是让俺去打仗吧!砍人可比这算账…痛快多了!也简单多了!”
这声发自肺腑、带着武将憨直与绝望的抱怨,如同投入滚油里的一滴水,瞬间打破了房间里高度紧张的运算氛围。
几个埋头拨算筹的年轻属吏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赶紧死死憋住,肩膀一耸一耸。
就连一直眉头紧锁的裴行俭,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丝难得的、疲惫又无奈的笑意。
李承乾正凝视着坊图上被清晰标注出的、代表着五姓七望核心产业的巨大红色区域。
听到薛仁贵的嚎叫,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依旧沉静如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清晰地倒映着墙壁上剧烈跳跃的烛火,仿佛有冰冷的烈焰在其中燃烧、积蓄、等待着最终爆发的时刻。
他看了一眼那一脸苦大仇深对着账册的薛仁贵,又扫过房间里堆积如山的账册、票据和坊图上犬牙交错的势力标记。
这场没有硝烟、却关乎千万黎民生计、更关乎帝国根基稳固与否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长安城上空的阴云,从未真正散去。
世家门阀千年底蕴掀起的惊涛骇浪,岂是几道堤坝就能轻易锁住的?
经济战的棋盘上,落子无声,杀机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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