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书房内的熏香,再也压不住那股若有似无的、从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被烂菜叶和臭鸡蛋腌渍过的屈辱气味。
崔敦礼枯坐如朽木,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案头那份字字诛心的揭帖,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片连同上面“博陵崔氏”四个字一起捏成齑粉。
管家垂手侍立一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头濒临失控的困兽。
“查!”
崔敦礼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动用所有暗桩!给老夫查清楚!东宫散播消息的每一个环节!那些说书人,那些穷措大,背后是谁在串联指挥!还有…那个‘市易监’的薛蛮子!他查抄的店铺,经手的人,一个不漏!”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闪烁着毒蛇般的怨毒,
“经济上吃了亏,名声上沾了污,这笔账,老夫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讨回来!先从那些敢收东宫钱、替东宫咬人的狗腿子开始!让他们知道,得罪博陵崔氏的下场!”
“是!老爷!”
管家心头一凛,连忙应下。
他深知,这位家主是真的被逼到了墙角,要亮出獠牙了。
然而,没等崔家的“獠牙”完全亮出,东宫的反击,已然如同蓄力已久的雷霆,以另一种更为致命的方式轰然落下!
这一次,不再是商贾间的缠斗,也不再是市井舆论的喧嚣,而是直指门阀世家赖以生存千年的根基——政治垄断!
皇宫,吏部值房。
这里的气氛与外面截然不同。
没有算筹的噼啪声,没有堆积如山的账册,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份墨迹未干的官员考功评语、举荐文书和一份被无数目光聚焦、显得格外厚重的黄绫卷宗。
李承乾端坐主位,面色平静。
他的下首,坐着裴行俭,以及几位被长孙无忌临时抽调而来、负责复核官员履历的干练心腹属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气息。
“殿下,”
裴行俭将一份整理好的名册恭敬地呈上,声音沉稳有力,
“根据您的要求,吏部会同御史台,对京畿及部分外州府近三年所有七品以下官员的考功、政绩进行了复核梳理。此份名册所列四十七人,皆出身寒微,或为小吏擢升,或为科举入仕却多年沉沦下僚。然其考功评语上佳,经手事务皆有实绩,或治水安民,或断案清明,或兴学劝农,确为才干卓着、却因门第所限,久不得升迁之才!”
李承乾接过名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上面的名字、籍贯、履历、考功评语。
他看得极快,却也极细。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被门阀阴影笼罩、才华被埋没的寒士。
“好。”
李承乾合上名册,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裴卿,依《贞观律》及吏部铨选旧例,这些人,依其考功与实绩,可擢升何职?”
裴行俭显然早有准备,立刻回道:
“回殿下!依律例,考功上上者,可擢升一阶至两阶。此四十七人中,有十九人可擢为六品实职,二十三人可擢为从六品实职,余下五人,亦可擢为七品要职!然…”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无奈,
“历年铨选,此类寒门官员,纵有上佳考功,升迁之路亦多被世家子弟挤压,名额有限,常需排队候缺,一等便是数年甚至十数年,最终能得实缺者,十不存一。”
“排队候缺?十不存一?”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洞穿世情的讥诮,
“不是名额有限,是位置,都被某些人的‘血统’占满了!”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书案旁,拿起那份一直静静躺在案头的黄绫卷宗,动作沉稳地解开系带。
卷轴缓缓展开。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工整刚劲的馆阁体字迹。
卷首几个大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裴行俭和在场所有属官的心头——《氏族志》草稿!
裴行俭瞳孔骤然收缩!
作为核心心腹,他隐约知道陛下多年前曾密令高士廉等人编纂此书,意在重新厘定天下门第,但具体内容及进展,一直秘而不宣!
他万万没想到,这份足以撼动千年门阀根基的草稿,竟在太子殿下手中!
而且,看这展开的姿态,殿下是要…公之于众?!
李承乾没有看裴行俭震惊的表情。
他的手指,沉稳有力地划过草稿卷首那几行御笔朱批的编纂原则,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帝王的意志:
“贬低门阀,擢升寒门。唯才是举,不重阀阅!”
朱砂的字迹,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目惊心!
“都看清楚了吗?”
李承乾的声音在寂静的值房里响起,不高,却如同惊雷滚过,
“此乃父皇御笔亲批,编纂《氏族志》之根本原则!何为‘贬低门阀’?便是要打破千年桎梏,削其虚名!何为‘擢升寒门’?便是要开万世之路,唯才是举!”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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