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守军炮兵营长吴树权靠在垛口上,缓缓坐下。断臂处伤口的疼痛过多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能倒下。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石灰与硫磺气味——荆州守军虽人数寥寥,却将燃烧弹、天雷弹与火蒺藜弹尽数投出、打光,把攀爬云梯攻城的后梁军打得士气崩溃。
“清点伤亡……修补城墙……统计弹药……”他每说一句便喘口气,“梁军一两刻内必会再攻……我们要……做好准备……”
小将钟宛均走上前来,递过水囊与肉食罐头。他接过时,手不住发抖,一半是先前失血所致,一半是战后脱力的缘故。
“守住了。”钟宛均边遥望着城外五里处的梁军大营,神情坚定地说道。
“只是暂时。”吴树权喝了口水,他对此并不抱希望,目光投向那六十箱已然空空如也的手投天雷弹与特种弹,心中暗叹这小姑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梁军大营依旧连绵不绝。五万大军中,可用于西门的尚有两千余残军、三千骑兵,以及镇守大营的一万三千生力军。而江陵守军,几乎已流尽最后一滴血。
“下一次……”吴树权没有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当梁军再次涌来时,这残破的城墙,这疲惫的士兵——一百余步兵,这还能打的十几门火炮(含辅兵炮兵还剩一百二十人),弹药补给线完全被打断,攻进西门瓮城城内的三千梁军已经封堵不住,外城还能不能挡住?
“不怕。西门城墙守不住就撤到各个箭楼继续抵抗,荆州能守住的!”小将钟宛均截住吴树权的话头,说完她转身走向箭楼。她现在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此刻王晏球立在高坡上的中军帐,身形如江陵城外老松,铁甲覆身,肩吞兽首,腰横玉带,披风在秋风中纹丝不动——并非无风,而是那玄色大氅用马尾混铜丝织就,重二十三斤,垂如铁幕。
他盔缨是玄色马尾混入三缕银丝,这是沙陀贵胄为统帅者的古制。
他年近五旬,面庞是典型的沙陀武人轮廓,颧骨如山脊隆起,肤色是塞外风沙与中原烽火共同染就的赭褐色。
(备注:五代十国时期的沙陀人是一个源自西突厥的游牧民族,在唐朝中后期内迁至中原地区,逐渐汉化并深度参与中原政治军事事务。
这一时期,沙陀人建立了后唐、后晋、后汉三个王朝,史称沙陀三王朝,深刻影响了五代的历史进程。)
一道暗红疤痕自左眉骨斜劈至右腮,那是二十年前太原城下,契丹狼牙棒留下的印记——当时他徒手掰断了棒头的铁钉,反刺入敌喉。疤痕在蹙眉时会抽搐,如蜈蚣苏醒。
眉如墨染,但鬓角已见霜白。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陷,瞳色是沙陀贵族特有的灰褐色,此刻正透过千里镜凝视城墙,眸光冷如冬夜冻湖。唯有眼角细密的裂纹,泄露了三十载征战的疲惫。
他着的不是寻常明光铠,而是后梁太祖朱温亲赐的“赤乌玄甲”。甲片以精铁冷锻,用大梁将作监秘法,在铁中掺入陨星碎屑,呈暗沉的黑红色泽,日光下隐现血纹。胸前护心镜浮雕睚眦,兽口衔环处,系着七条皮绦——每条代表一次先登陷阵之功。
左肩吞兽是青铜铸造的狴犴,右肩却是木质包铜的旧饰,颜色已斑驳。那是他初为偏将时的旧甲部件,二十年来每战必佩。有亲兵劝换,他只说:“忘本者,必覆于沙。”
他右手按在剑柄上。剑是梁帝所赐“定国剑”,鲨皮剑柄被磨出玉色光泽。左手始终垂在身侧,但细心者会发现,那只手的食指与中指第二关节异常粗大——这是三十年引弓留下的痕迹,即便如今已不需他亲自挽弓,骨节依旧凸起如铁瘤。
站立时,重心永远落在左脚。右腿在柏乡之战中受过贯穿伤,虽愈,久立仍会隐痛。此刻他微微斜倚高台栏杆,外人看来是睥睨之姿,实则是分散腿压。
面部肌肉如石雕般紧绷,唯有咽喉处吞咽动作频繁——亲卫知道,将军又在咬牙。
这是他极度压抑情绪时的习惯:齿关紧锁,喉结上下滚动,仿佛要将所有焦虑、愤怒与犹疑,都碾碎在齿间。
当看到一百架霹雳车先后在炮火中化为火海开始,他就一直在咬牙。
鸣金收兵后……
他颊侧咀嚼肌骤然绷紧,额角青筋如蚯蚓蠕动。但仅三息后,所有表情归为冰封,转身对传令官开口时,声音竟平稳如常:
“第五梯队,上!”
只有最亲近的副将看到了——将军垂下的左手,五指缓缓张开,又缓缓握拢。掌心处,是冰冷的汗水,与四个被指甲刺出的、渗血的月牙痕。
秋风吹过高台,掀动他披风下摆,露出一双鹿皮战靴。靴面沾满尘土,但靴跟处钉着的马蹄铁却擦得锃亮。
这是他少年时为朱温养马时养成的习惯:蹄铁不净,战马易滑;为将者若不重细微,全军必覆。
此刻,落月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身后那面绣着“梁”字的大纛上。那影子随旌旗摇曳,时而吞没图腾,时而与之分离,恰如这位名将此刻的心境——襄州已失,后路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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