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是05年冬天,杭州的风刮得人脸皮子生疼。我蹲在四季青新开的仓库门口,门上开业大吉的红纸已经让冷雨泡成了烂酸菜叶子,耷拉着。兜里揣着计算器,正哆哆嗦嗦地点刚到的一堆新货呢,电话响了。哥们儿保田从广州风风火火杀回温州,说是要跟红梅把婚期定下来,顺道招呼我们去他老子新开的纺织厂开开眼。
我突然想起去年我跟莆田工厂倒腾的那批“老汪版”高仿T恤,在延安路天桥上卖疯了!那场面,黄牛攥着票子排长队,眼巴巴等着货,就跟等着领救济粮似的。咱心里门儿清,卖的不是啥自家牌子,就那印着洋码大Logo的玩意儿,真假?嗨,钞票点清楚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计较那个!保田这一吆喝,温州那地界,就像块吸铁石,“啪”地一下就把我吸过去了。
在四季青这两年,我是看明白了:做买卖这东西,就像一条河,越往源头走,水越深越肥。你瞧瞧夜市摆摊的小兄弟,他们从二批手里拿货,一件赚个十五块,能乐得屁颠屁颠的。可他们哪知道,二批自己还卡着至少五块的利润呢!更不知道,那衣服在工厂出来的底价,可能就更低了!想靠这个发家?秘诀就仨字:量大管饱!一天没个几千上万件往外走,赚的都是辛苦钱。我捏着那进货单,看着上面被一层层扒掉的油水,心想着这钱要是省下来,够我再盘俩仓库了!
那月十八,保田定婚的日子。我们踩着温州头场薄霜到了瓯北那老工业区。纺织厂门口挂上了红灯笼,老厂房墙上还留着抗洪时的旧标语,新旧混一块儿,特有时代感。巨大的车间里头,机器轰隆作响,工人们低头忙活,空气里一股子棉絮和染料的混合味儿。保田忙着跟丈母娘家扯结婚的事,没空搭理我们。倒是撞见了老熟人小恩姐!这姐们儿还是一身派头,裹着件黑大衣,貂毛领子油光水滑的,耳朵上俩大金坠子,晃得人眼晕。她手一挥,特有范儿:“走!姐带你们见识见识温州的布料江湖是啥样儿!”
布料批发市场里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档口挤得屁都放不出一个,满坑满谷五颜六色的料子堆成山。老板们叼着烟,斜眼瞟着咱的包,开口第一句就跟对暗号似的:“拿多少?量大好谈!”小恩姐踩着小高跟,“哒哒哒”走到堆满布样的柜台前,亮晶晶的指甲往台面上一敲,嗓门不大却穿透力贼强:“杭州四季青月走几万件的摊点知道不?先瞅布样,价不实在我立马换人!” 这话,就跟钓鱼甩了把好竿,“唰”一下就把老板们绷着的虚标价儿从水底下拽上来半截!
后来在市场D区撞见个小年轻老板,二十出头,脖子上金链子有小指粗。他掏出个褶巴巴的出货单,说前两天刚给沈阳发了五百多件棉衣,“价格绝对优惠到家了!” 小恩姐眼皮都不抬,捏着笔在他报价单上“唰啦”一划,一件卫衣价格活活从九十砍到四十五!那小子急了,温州话夹着普通话直往外蹦,最后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个“四十”!签单的时候,我一瞅柜台底下,嘿,压着半本翻烂了的武侠小说——怪不得这砍价的架势,活脱脱武侠片里帮派火拼!
货得隔天才能齐活。趁着空档,小恩姐带我们去江滨路的代工厂看“真家伙”。车间里老师傅拎着件刚印好的样衣,一脸严肃:“印花这玩意儿,看着简单,学问大了去了!普通印法洗个十几次就掉色、裂口子。得用这个,进口三次固色工艺。”他把衣服翻过来指着:“瞧见没?这侠客的线条,多瓷实饱满?这样做出来,穿个两三年不带坏的!”
车间另一头堆满了印着洋码子的包装箱,英语、俄语、西班牙语挤在一块儿。小恩姐压低声音:“这些,今晚就装船,走宁波港,没几天就到莫斯科摆货架上了。”回去路上过望江路,还能看见几年前烧仓库留下的黑黢黢的废墟。零四年西班牙烧咱鞋那事儿闹得凶,可现在不少工厂墙上都刷上了新标语——“品质立市”。码头上卡车轰鸣,拉着成捆的布匹成衣往远处跑,扬起的灰尘混着咸腥的海风灌进鼻子。温州这块地儿的生意经,说白了,就透着一股子带着鱼腥味儿的江湖气!
揣着几个档口的报价单回到杭州,冬雨绵绵,仓库铁门上开业那红纸终于扛不住,“啪嗒”掉地上一块。这一趟温州花了我两万多块——存这点钱可不容易!蹲仓库门口整理刚拉回来的“家当”,手指头直哆嗦。那天夜里,等夜市彻底散得只剩冷风了,我们仨挤在碟片哥那个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对账。头顶那根破节能灯管“滋滋”响,账本上的数字跳得比迪斯科还欢腾——保田家工厂的成本40块一件,在延安路天桥,少说卖120!给黄牛30块钱佣金,一件能净赚50!那数字,在昏暗的灯光下,让我们仨的眼睛瞬间跟饿狼似的冒绿光!
摸着我自己熬了无数通宵画的武侠线描T恤样衣,用的是中国风的水墨底子,又加了点现代小变形,男女都能穿,越看越顺眼。卫衣也是简练的江湖元素。突然想起来去年考驾照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可这会儿摸着碟片哥那辆快散架的五菱面包车方向盘,手却稳得一批!该搞辆自己的二手车了,以后往杭州更远的乡下送货,不能总蹭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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