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碟片哥缩在四季青仓库后门的屋檐底下,对着抽红双喜。刚从印花厂押货熬了通宵回来,碟片哥嘬着快烧到烟屁股的红双喜,把方向盘拍得啪啪响:“这破玩意儿,再修就是糟践钱!得换,弄个大的,加长款的!”
杭州冬日的风,贼拉冷,专往脖领子里钻。这辆陪我们南征北战好几年的破车,在风里哆嗦得跟片树叶似的。车里塞满了新款的SUDU卫衣和T恤。他说的是实话。那会儿每周末都得往临安、富阳那些乡镇集市跑,车肚里装不了几件货,油钱跑一趟都嫌亏。我裹紧那件漏风的老军大衣,心里扒拉着存折上的数:印花厂尾款一结,估计能凑几万块买个二手车。碟片哥这话在理儿,车大点儿,跑一趟多拉点货,省下的不就是赚的吗?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雪粒子,我俩就扎进了城北旧机动车市场。碟片哥裹着他那件掉毛掉得都快秃噜皮的貂皮夹克,蹲在一辆漆面斑驳的桑塔纳前头,手指甲顺着车门缝里的锈迹“咯吱咯吱”地刮。“嗬!这2000年的老伙计敢要三万五?”他扭头冲车贩子一呲牙,手里的手机在雪地里闪着寒光,“兄弟,你这车不会是跟着唐僧去西天取过经吧?十万八千里打不住?”
皮衣车贩子嘿嘿一笑,也不恼,抬脚“咣”地踹了下轮胎:“发动机刚大修!崭新!你打着听听?”我钻进驾驶座拧钥匙,好家伙,离合器底下传来一阵老猫闹春的“吱呀”噪音,仪表盘上那几个指针,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纹丝不动。
“昨天还开着这宝贝儿去南京接媳妇呢!”车贩子趴在车窗上,唾沫星子混着雪花乱飞,落在他抹了半斤发胶的头顶,“油门踩到一百五,稳当着呢!”
碟片哥冷不丁伸手拍他肩膀,另一只手直戳车屁股:“没出过事?那这俩尾灯罩咋比老子的门牙还豁?”我探头一看,后保险杠果然裂得像蜘蛛网,还嵌着碎玻璃碴。车贩子眼珠子滴溜一转,干笑两声:“嗨!昨晚倒车蹭了下墙,没顾上收拾……小意思,小意思!”
又转到捷达摊儿,雪更大了。一辆03款的银灰捷达埋在雪堆里,锃光瓦亮的,像个刚剥壳的水煮蛋。碟片哥掀开机盖那架势,认真劲儿快赶上掀新娘盖头了,沾着雪的睫毛一眨一眨:“哟呵,这‘心脏’收拾得挺干净嘛!”试车时他故意往冰面上开,“哗啦”一声,方向盘猛地变成脱缰的野驴,车往右边跑偏的厉害!
“拐了拐了!”我在后座被甩得像滚地葫芦,怀里抱的热水袋“噗嗤”一声直接“亲”上车窗玻璃。车贩子赶紧抹挡风玻璃上的雾气:“做个四轮定位就行……”话还没落,发动机“嘎”一声,彻底没了动静!碟片哥连拧三次钥匙,油表指针明明指着“一半”,可这铁疙瘩就是一动不动。
“哎呦喂,这地方的水啊,比钱塘江都深!”碟片哥蹲在市场门口的馄饨摊前,捧着碗热汤硬塞给我。他那军勾靴子底粘着黑乎乎的雪泥机油混合物,在水泥地上洇出好几个印子。我心也跟着凉了半截儿。
万般无奈,想起瑶瑶姐。这位大姐路子野,手机里存着半个杭州城的号码。电话打过去,听筒里传来她刚睡醒带点绵软的吴语:“死当车要不要?之前我让老葛留了辆五菱拉货,你要你先去开走,去石祥路,现在就去!”
当铺后院,一辆04年的加长五菱,裹着厚厚的积雪,像头憨厚的银灰色大熊趴在那儿。碟片哥“唰”地掀开篷布,手指在车斗铁板上“当当当”敲得脆响,跟弹钢琴似的:“六米三的货箱!卧槽!这下妥了!能并排摆多少箱货啊!”他钻进驾驶室,身子陷进去,那破座椅弹簧“嘎吱”一声,听着都替他腰疼。
“方向盘是有点沉,”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艰难地转了两圈,鼻尖快贴到挡风玻璃上了,“不过这劲儿!比我那台老五菱强多了!就它!”
当铺老板老葛蹲在屋檐阴影里,“滋啦”抽着红梅烟,烟头的火星在暮色里时隐时现:“要不是瑶瑶开口,三万块,少一毛都不行。”我俩互相瞅瞅,牙一咬,把钱掏了。那时候就琢磨,为了后面能多拉点货、多挣点,这“沉”方向盘,捏着也得认!
回四季青的路上,碟片哥把暖风开到最大,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机油混着融雪的怪味儿。他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杂物格摸索半天,掏出半包软塌塌的受潮蝴蝶酥:“等会儿到仓库,哥请客,热乎的酒酿圆子管够!”仪表盘泛着绿光的指针微微抖动,说也奇怪,这感觉,跟我当初推着破三轮第一次出摊那个早上一模一样——路不好走,但前头有奔头。
新到的三十箱SUDU新款卫衣T恤,在四季青货运站的水泥月台上码得整整齐齐。掀开墨绿篷布,“SUDU潮牌”那几个大红印章在暮色里洇开,像新鲜的伤口,透着股狠劲儿。
碟片哥的军勾靴子“咣”一脚踹开五菱车后挡板,冻得通红的脸上眼睛贼亮:“瞅瞅!这才叫肚量!塞三十箱?玩儿似的!”他说话的白气都黏在貂毛领子上了。车厢的铁皮在冬日的空气里嘶嘶作响,像在抗议。搬第十箱的时候,我手套破了个洞,指关节硬生生蹭在纸箱锋利的封口胶带上,“刺啦”,立马就是一道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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