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做买卖像闯江湖,要耍三板斧:胆儿大、路子野、能扛揍。当年蹲在四季青仓库门口吹冷风,裹着那件旧军大衣,眼瞅着最后几箱货卸完的时候,我就琢磨,我靠,我这“江湖”才刚起了个头儿呢。
钱难挣,屎难吃,话糙理不糙。刚把瑶瑶姐和波波那十二万现金还上,报纸包湿了半拉——手心汗出的。钱递过去那个分量,跟掏心窝子似的,整个人都轻了两斤。前些天在对账,瑶瑶姐那算盘珠子扒拉得噼啪响,“小汪,小孩子国潮这风头也硬啊!”她还拿嘴努努隔壁那堆湖州织里过来的圣诞童装。
我环顾一圈市场,三轮车拉货吭哧吭哧,遍地都是金子,可弯腰拾的活儿,不痛快。这湖州的衣服,我还真应该试试。这念头一起,像野草,锄也锄不掉了。
第二天,我跟碟片哥挤进五菱宏光,油门踩到底,直奔湖州吴兴。干啥去?找厂子,咱“SUDU”的新加工厂就在那儿。那厂子,瑶瑶姐介绍的,电话里那王经理一口湖州腔,梆硬:“五千件起订,料子印花自个儿盯着!” 没啥情面讲。做买卖,开始就是硬碰硬。
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蓝漆大铁门,一股热烘烘、混杂着染料和机油布头的味道就撞了我个满怀。车间里堆得小山似的坯布,灰的,黑的。王经理穿着油彩点子点梅花的工作服,一双胶底鞋踏得稳当,在缝纫机缝儿里穿行,跟走梅花桩似的。他拎起件刚印好的样衣:“瞅瞅?这‘竹林剑客’,水墨劲儿,挺飒吧?就你们这大学生稀罕这调调。要不是瑶瑶……”话点到即止,手指头搓了搓领口的走线。
我摸了摸那胸前的侠客,线条粗犷硬朗,是我自己画的!签合同那笔,我特地没用钢笔,抓支圆珠笔。厂方条款里模棱两可的地方,我眼一闭划过去了——明白得很,这带侠客太极、泼墨劲道的衣服,就得彪呼呼地闯进年轻地界。规矩太多,捆手捆脚,还混个屁的江湖?
货出那天,雨夹雪点子乱飞。整整五千件带着侠气的卫衣T恤,塞满了我们的货车,活像拉了一车江湖豪客。我卡里那点刚回笼、还带着温度的钱,全划过去了。王经理丢给我一支烟,笑笑:“小汪痛快!下回整那‘刀光剑影’系列,吱声儿啊!” 货车吭哧吭哧回到杭州仓库时,天都擦黑了。
瑶瑶姐的网店生意起来以后,工厂只够做自己的女装品牌。原先帮我做潮牌的几条线也临时征用去做她自己的牌子了,才有了这次的湖州之行。广州过来的运费太贵,湖州这次工厂要是合作后续没有问题,广州的厂做为后备,我们也能剩下不少运费。
美芬领着几个小工正拆箱呢,屋里堆得快下不去脚。嘿,怪事,发现几件“剑穗”印反的!我随手套一件试试,后来在夜市摊上,愣是被几个玩摇滚的小年轻当“限量隐藏款”抢疯了,还给我起了个匪号“剑穗汪”。你看,这江湖里,有时候“错版”比正版还值钱,找谁说理去?
天刚麻麻亮,仓库门口就堵了四五辆外地牌照的面包车。打头一个东北大个儿,嗓门贼亮:“老汪!‘侠客行’那款,快!再匀哥们儿五百件!”我抓起旁边那个卷了毛边的记账本登记,翻开头页,上面几个歪扭数字:¥1376.5。兜里几个钢镚硌着大腿,可心里反倒奇异地踏实了。远处零星的爆竹声传来,年,真他娘的要来了。
小雨淅淅沥沥。冬瓜蹲在仓库屋檐下闷头抽烟,烟头一明一灭。他脚边散着我新拿回来的“雪夜刀客”样品,雨水把胸口墨色晕开一小块。“哥,”他捻灭烟头,吐出俩字儿,“我想单干。”
我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仓库墙上新喷的涂鸦,“SUDU原创潮牌”红得扎眼。去年夜市上,我俩摊子就隔个炸臭豆腐的,油烟呛人,为了三毛五毛的,扯着嗓子互相压价抢客,差点没打起来。想想真没劲!像俩耗子在米仓里掐架。
他把那卷边的破账本递过来,“订货五千件”。我没接,掏出手机摁计算器,亮给他看:“厂子里出来三十二一件,走渠道给你到四十五,我抽个茶水钱。”手机一震,湖州王经理消息跳出来:“新到的夜光反光油墨,你那‘暗器图谱’要不试试?”
冬瓜没言语,从他那个万年不离身的破蛇皮袋里掏出个装饼干的旧铁皮盒子,“啪”地掀开。里面红彤彤码着厚厚一沓百元钞。“三万,定金。不够的,跑完大学生市集给你结清。”那钱一股子床垫底下的味儿。看着他腰上那根七匹狼皮带,边角都磨破了线——还是他生日我送的。算了,江湖路宽,多个朋友多个摊,总比多个掐架的强。
后来我去下沙看他支摊子。嚯!他弄了个大天幕棚子,不知从哪搞来个破发电机,拖了几排彩灯管,硬是拼出个歪歪扭扭的“SUDU国潮”。鼓点咚咚敲得震天响,放的是《春天花会开》,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围着看。冬瓜正跟人白活呢:“老铁放一万个心!洗十遍!要掉色你把我皮扒了做印花!”他那神态,比真设计师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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