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荒废的山神庙,早已被岁月和风雨剥去了所有香火气。
断裂的石柱斜插在覆满青苔的地面,残破的碑文在月色下字迹模糊,唯有那尊被削去面容的山神石像,还孤零零地立在神坛之上,无声地注视着来客。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檐角锈蚀的铜铃,发出几声喑哑的轻响,如同垂死者喉间逸出的最后一缕叹息。
祝九鸦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她径直走到庙宇大殿的正中央,那里的地砖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下方坚实的夯土。
泥土泛着湿冷的铁灰色,踩上去有细微的碎裂声,仿佛踏在枯骨之上。
她用那柄染血的匕首,面无表情地在地上挖掘——刀锋切入土层时发出“嚓、嚓”的闷响,翻起的泥块带着腐殖质的腥气与陈年骨灰的焦味,扑进鼻腔,令人作呕。
很快,一个半尺深的浅坑便已成形,边缘参差如兽口。
她从随身的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七枚碎裂的孩童头骨。
这些头骨并不完整,有的缺了下颌,有的碎了天灵,每一块都泛着陈旧的、被泥土浸染过的黄白色,指尖抚过时,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与裂纹,像是触摸一段段被强行截断的人生。
她跪在坑边,指尖如穿花蝴蝶般灵巧,将这些碎骨一一拼合,在浅坑底部严丝合缝地摆成一个诡异的圆环。
触觉中传来骨片咬合的微震,仿佛某种沉睡之物正在苏醒。
做完这一切,她又取出一截细小的、泛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指骨。
那是阿蛮的。
它比其他骨头更白,也更轻,握在手中竟似无重量,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仿佛还存留着那个孩子掌心的温度。
她将指骨轻轻放在头骨环的中央,随即,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衣衫破裂,刀尖只没入寸许,便被她生生止住。
皮肤绽开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胸膛蜿蜒滑落,滴落在裸露的肩胛上,带来一阵黏腻的触感。
一滴、两滴、三滴……殷红中带着一丝暗金色的心头血,精准地滴落在阿蛮的指骨之上。
血珠触骨,瞬间沁入,那截指骨竟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莹莹微光,宛如夏夜萤火,幽幽浮动于黑暗之中。
噬骨巫最禁忌的阵法——血骨叩门,已布下根基。
此术不伤敌,不索命,只为破一道“伪神之名”。
传说中,凡是窃取他人气运、以不义之血奠定自身权位者,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听到此阵发出的哀鸣,心神必受重创,所有被掩盖的罪业都会如梦魇般重现,直至其道心崩溃,伪名自破。
但代价,同样堪称剜心。
施术者,必须献祭一段对自己而言,最珍贵、最真实的记忆。
祝九鸦闭上眼,黑暗中,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
尸山血海的童年,颠沛流离的逃亡,与阿蛮相依为命的每一个日夜……最后,画面定格在三年前,火光冲天的那一夜前夕。
小小的阿蛮举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踮着脚,努力将最红最大的一颗递到祝九鸦嘴边。
“阿姐,吃糖,吃了糖,心里就不苦啦。”她记得那糖汁黏在指尖的甜腻,记得阿蛮咯咯笑着替她舔掉时舌尖扫过皮肤的微痒,记得那一声童语里裹着的、世间唯一的暖意。
祝九鸦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要忘了这个笑容吗?
忘了那双清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忘了那句稚嫩童语里包含的温暖?
她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冰海。
片刻之后,她再次闭上双眼。
当那张笑脸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模糊、褪色,最终化为一片空白时,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泥土里,无声无息。
就在泪水坠落的刹那,她的左眼仿佛被无形之针刺穿,视野骤然模糊,再睁眼时,瞳孔已失去焦距,宛如一潭死水,再也映不出光影。
她忘了。
她忘了阿蛮最后一次对她笑的模样。
子时已至。
祝九鸦面无表情地割开自己的双腕,暗沉的巫血顺着手腕汩汩流出,沿着她事先刻画的细小沟渠,缓缓渗入庙宇龟裂的地缝之中。
血液滑过皮肤的触感冰冷而粘稠,每一滴落下,都像是灵魂被撕去一角。
她拿起一根由人胫骨打磨而成的骨槌,对着那圈孩童头骨,轻轻敲下。
“叩。”
第一声,空洞,沉闷,仿佛敲在蒙着人皮的鼓上。
刹那间,整座荒庙的地面剧烈震颤,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阵法为中心,如蛛网般疯狂蔓延!
灰尘簌簌落下,呛入口鼻,带着腐朽与尘封千年的气息。
第二声,尖锐,凄厉,好似婴孩临死前的啼哭。
一缕缕幽蓝色的火焰,猛地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它们没有温度,却带着能冻结魂魄的阴寒。
蓝焰舔舐空气时发出“嘶嘶”的低鸣,像是无数冤魂在耳畔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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