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申时,停尸院西厢。
此地比南院更冷,连光线都仿佛被冻结在空气中,透着一股陈旧的死气——灰白的日光斜切进来,像一层结霜的薄冰,覆在青砖地上,踩上去无声无息,却让脚底泛起刺骨寒意。
祝九鸦按照那片叶脉的指引,找到了角落里那具盖着“急症卒”标签的男尸。
右耳后一颗不起眼的黑痣,正是约定的记号。
掀开白布时,一股腐而不臭的阴湿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微量铁锈般的血腥残味,却又被某种干燥的草药粉强行压住,令人鼻腔发紧。
尸体面容安详,双目微阖,唇色淡紫,与寻常病故者无异。
但当她的指尖滑过胸膛,触感却异常诡异——皮肉之下没有温热的血脉搏动,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指腹窜上脊背,仿佛触摸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块深埋地下百年、吸尽阳气的朽木。
她没有犹豫,锋利的解剖刀划开胸腔,刀刃切入时发出轻微的“嗤”声,如同割裂冻僵的皮革。
没有预想中的血污喷溅,内里竟异常“干净”,只有几缕凝滞如蜡油的暗红丝线缠绕脏器,散发出极淡的焦糊味。
心脏蜷缩成一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表面布满蛛网状裂纹;肝脏则覆盖着一层细密结晶,幽幽闪烁,宛如夏夜河面浮起的冷露,在微光下折射出星点虹彩。
是“摄魂烛”!
这种恶毒的邪术,能将活人精魄活活炼化成烛油,死者魂飞魄散,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无,肉身则会从内而外结晶、枯萎。
祝九鸦眼中寒光一闪,从袖中取出一根寸许长的“骨听针”。
此针以百岁老鸦的胫骨磨制,浸泡尸油七七四十九日,通体乌黑泛油光,握在手中竟微微震颤,似有低频嗡鸣渗入掌心。
她屏住呼吸,将骨听针精准刺入死者耳道深处,指尖抵住针尾,闭上了双眼。
《残卷·问死语》。
巫力如丝线般顺着骨针探入,刹那间,一股冰冷的绝望混杂着灼烧的剧痛,轰然涌入她的脑海!
她喉头一甜,强忍未呕,额角冷汗滑落,滴在手背上竟带着一丝腥气。
断续的画面闪现:一间幽暗的密室,墙壁上挂满了还在微微转动的眼球,每一颗都散发着幽幽绿光,如同地狱里的灯笼,瞳孔收缩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机械齿轮咬合。
空气中弥漫着人油燃烧后的膻腻气味,混着檀香与腐烂蜜糖的怪味,令人作呕。
密室中央,靖夜司文书吏谢文渊,正对着一尊看不清面目的黑袍人影虔诚跪拜。
他狂热而压抑的声音在祝九鸦颅内回响:“禀告神使,第七盏即将炼成,届时引燃北斗七星阵,地喉便可开启!”
画面戛然而止。
祝九鸦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耳膜仍在嗡鸣,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
她踉跄半步,扶住尸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口黑血终于涌上喉咙,被她死死咽下。
她迅速拔出骨听针,飞快地在一张验尸用的草纸背面凭记忆绘制出那间密室的方位图——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如同蛇行枯叶。
那布局,赫然就在皇城之内的钦天监后院!
她将图纸折好,藏入一本验尸报告的夹页中,快步走出西厢。
院门口,一个负责送饭的老杂役正佝偻着腰打扫,扫帚划过地面发出单调的“唰——唰”声,正是乔装后的毒娘子。
两人交错而过,衣袖轻擦,报告夹页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交接。
然而,她刚走出停尸院的大门,心头猛地一紧,颈后寒毛骤然竖起——那是生死直觉的预警。
赵无咎竟亲自带着一队靖夜司高手在此巡查。
他一身玄黑飞鱼服,身姿挺拔如松,靴底踏在石板上无声无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以及她手中那份刚刚交接过的、空了的文件夹上。
“听说,你今日查得很细?”他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却让她耳骨隐隐发麻。
祝九鸦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愈发恭顺,垂下眼帘:“回大人,卑职只是尽自己本分。”
赵无咎的目光在她被面巾遮掩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递来一块尚有余温的热帕子。
棉布触手柔软,蒸腾的暖意裹挟着淡淡的皂角香扑面而来。
“停尸院阴寒,你的手太凉了,当心别染上尸寒。”
祝九鸦一怔,本能地伸手接过。
指尖触碰到帕子一角的瞬间,她浑身一僵。
那柔软的布料上,用同色丝线绣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符号——三道波纹环绕一只闭合的眼——那正是鬼市“夜游郎”之间传递紧急讯息的密记!
他知道!
他不仅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她与毒娘子的接头都了如指掌!
祝九鸦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帕子,低声道:“谢大人关心。”帕角在掌心留下滚烫的印记,仿佛烙铁贴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大巫凶猛:她以骨为卜,以血为祭请大家收藏:(m.zjsw.org)大巫凶猛:她以骨为卜,以血为祭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