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却依旧艳丽夺目的脸上,绽开一个冰冷至极的笑。
“赵无咎,”她念出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枯骨,“你跟我谈律法?”
赵无咎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手中令旗却稳如磐石。
祝九鸦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可笑的事情,嗤笑一声,那笑声牵动伤口,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鲜血从唇角溢出,在湿冷空气中拉出细密的红丝,随即滴落在井壁青苔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钟摆敲击着倒计时。
她的指尖触到胸前衣襟——早已被血浸透,黏腻温热,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刮过肺腑。
“那些被抽魂炼魄、做成冥婚新娘,再被当成‘镇物’砌进墙里,永世不得超生的女孩儿……她们的冤屈,又有哪条律法来管?”她的语调低沉而嘶哑,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地底阴风般的寒意,“你脚下这口井,埋了三万残魂。我能听见她们在哭——每夜子时,她们用指甲抓挠砖缝的声音,像老鼠啃噬朽木;我能闻到她们腐烂的嫁衣散发的甜腥味,混着符灰与尸油的气息;你能吗,赵无咎?你脚下踩着的,不是石阶,是堆叠的白骨!她们的命,又记在哪本卷宗上?”
她每说一句,赵无咎的脸色便沉下一分。
井中水汽氤氲,映得他玄袍上的麒麟纹忽明忽暗,宛如活物喘息。
“你师父教你的《地脉纪要》,只教你如何溯魂引脉,没教你看看这地脉之下,浸泡的都是谁的血泪吗?”祝九鸦的目光如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他心中最隐秘的旧伤,“哦,我忘了,靖夜司的职责是维护‘稳定’。你们是皇帝的狗,而狗,是不需要良知的。”
“放肆!”赵无咎终于被激怒,眼中寒芒一闪,手腕微动,令旗瞬间划出三道凝如实质的玄黑弧光,呈品字形钉死在祝九鸦周身三尺之外的井壁上。
“嗡——”
三道弧光彼此共鸣,形成一个无形的囚笼,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汞,压迫感自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连呼吸都带着金属锈味。
禁制之力压得祝九鸦膝盖一软,脚底打滑,掌心按在湿滑的苔藓上,指尖传来刺骨阴寒,仿佛有无数怨手正从地下伸来,试图将她拖入深渊。
他步步紧逼,玄色官靴踩在湿滑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锤子敲在鼓膜上,震得人神魂发颤。
井壁渗水滴滴答答落下,节奏竟与那脚步隐隐相合,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妖言惑众,罪加一等。你唤醒怨灵,动摇国运,按律当诛。现在,交出你背后的人,本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痛快?”祝九鸦挑起眼,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面孔,忽然笑了。
那笑容妖异、疯狂,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猛地抬起一直紧扣在掌心的左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赫然烙着一道陈年血契印记,正微微发烫,似与地脉共振。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真相……”
在赵无咎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个刻满哭丧鬼脸的黑木匣,狠狠掷向井中央那只巨大而邪异的血色瞳孔!
“那就自己去看吧!”
“啪嚓!”
黑木匣在空中应声碎裂!
那根缠绕在死囚指骨上的幽蓝魂丝骤然飞出——它并非属于幕后之人,而是从一名祭礼幸存者残魂中剥离的记忆之线,录下了所有在场者的影像与气息。
此刻暴露于万千怨魂感知之中,如同投入沸油的一滴水!
刹那间,井中所有狂乱的哀嚎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种比喧嚣更令人恐惧的死寂,连水滴声都仿佛冻结。
下一瞬,那只由无数残魂汇聚而成的血色瞳孔猛然一滞,随即疯狂转动起来!
瞳中那万千张模糊的面孔,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群,发出尖锐到撕裂神魂的共鸣!
她们找到了真正的仇敌!
“嗡——!”
所有怨毒、憎恨、绝望的视线,齐刷刷地调转方向,不再撕扯那盏魂灯,而是穿透层层虚空,死死锁定了石阶上的赵无咎!
赵无咎浑身一僵,如坠冰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残魂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破碎的喜轿在风雨中翻倒,猩红盖头飘落泥泞;冰冷的祭台上升起青烟,燃烧的符纸化作灰蝶纷飞;而他自己,身穿靖夜司玄袍,立于人群之外,年轻的脸庞苍白而克制,目光避开了那少女颤抖的手——他曾听见她微弱的呼救:“大人……救我……”可他只是低头,握紧了令旗。
“不可能……”他瞳孔巨震,失声道,“我从未参与过任何一场活祭!”
“是吗?”祝九鸦靠着墙壁,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你的确没有动手。但每一次,你都奉命在场‘监察’。你的袖手旁观,就是他们献祭的通行证。你的沉默,就是钉死她们的棺材钉!”
一字一句,如重锤擂鼓,狠狠砸在赵无咎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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