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中怒火翻涌,却如被寒冰封住,无法爆发,只余下冰冷的震颤。
“呵。”祝九鸦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没有怒火,只有浸入骨髓的冰冷杀意,如同毒蛇吐信,悄然滑过耳膜,“既然他们这么想用我的命去点灯,那我就亲自去给他们添一把柴。”
她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不再迟疑。
她从随身的皮囊中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块指甲盖大小、带着诡异弧度的婴儿颅骨碎片!
这正是她之前从白袍客的“命灯核心”中剥离出来的东西——据传,那孩子是他以逆天邪法炼化的“命胎”,承载其七分魂力。
祝九鸦将骨片置于一只古朴的铜盆之中,又取出一只小瓷瓶,将沉香早已备好的、从七名被迫结下冥婚的枉死新娘枕边收集来的泪水,缓缓浇在骨片之上。
那泪水呈淡灰色,落地无声,却在接触骨片的刹那发出轻微“滋”响,腾起一缕带着哭咽般的哀怨气息。
她指尖燃起一簇幽绿色的巫火,投入盆中。
“嗤——”
火焰并非向上升腾,而是诡异地倒灌而下,如活物钻入地底。
盆中清泪瞬间沸腾,化作一团扭曲的白色水汽,升至半空,竟投射出一幅摇曳不定、却清晰无比的虚影!
那是一座宏伟的石殿,却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姿态,倒悬于地底深处。
殿顶之上,赫然镶嵌着七颗巨大的人眼状晶石,正幽幽地闪烁着光芒,与传说中七盏魂灯的位置遥相呼应。
而在倒悬石殿的最中央,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与当今圣上轮廓完全相同的石像。
唯一的区别是,石像的额心处,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漆黑幽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归位。
看到这一幕,饶是冷静如祝九鸦,呼吸也为之一滞。
她终于明白,一切阴谋的核心,直指皇权本身!
密令传下,沉香与毒娘子迅速隐入黑暗。
而祝九鸦独自立于寒玉床前,凝望着地图一角那四个古巫文字——《地脉纪要·禁言篇》。
风雨已在城外酝酿,乌云压顶,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一场风暴的降临。
两个时辰后,鬼市最偏僻、最阴森的角落,一座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石阁前,祝九鸦披着宽大的黑袍,任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每一滴都带着刺骨寒意,顺着下颌滑落,浸透衣领。
雷声滚滚,炸裂夜空,映亮她眸中那一抹决绝的猩红。
她左手持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铃舌早已断裂,却在风雨中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嗡鸣;右手握着一柄短匕——那匕首形状怪异,刃口参差不齐,竟是一柄直接从千年古尸口中拔出的“断齿匕”。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石门前,将那柄“断齿匕”狠狠插入门槛上的一道凹槽,随即翻转手腕,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汩汩流出,没有滴落在地,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顺着凹槽精准地流入地缝之中,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如同大地在啜饮。
刹那间,那扇沉重无比、仿佛与大地连为一体的石门,竟在“嘎吱”的巨响中自行向内开启。
一股混合着尘埃、尸骸与古老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鼻腔充斥着千年腐朽的甜腻。
门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仿佛有一个悠远空灵的声音在吟唱:
“归来者……持铃者……点灯者……汝,终至。”
就在祝九鸦踏入葬语阁的同时,百里之外的参议府中,一道雷霆劈开夜幕,惊醒了一个人的噩梦。
白袍客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而起,满头冷汗,胸口剧烈起伏,耳边仍回荡着梦中祭坛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的“咚”声。
他梦见自己跪在观星台下,双手高高举起,亲手将赵无咎那颗头颅献上祭坛。
而祭坛之上,那个接受祭品的至尊身影,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葬语阁内,烛火幽绿如泪,摇曳中映出墙上无数扭曲的身影,仿佛历代亡魂正无声注视着她的归来。
祝九鸦踏过刻满古葬文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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