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焰如鬼磷般跳跃,将祝九鸦盘坐的身影映照得明明灭灭。
那七道自孤坟升起的银白光带,在她的“听骸”天赋中,不再是单纯的光——那是亡者残留在天地间的最后一缕震颤,是形灭之后、魂未散尽的余音;于常人不过是微风拂草,于她却是千军万马奔腾过颅。
此刻,这七道光带在她感知里化作七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每一根都浸透了死者的哀鸣与地脉的低语。
它们在常人无法感知的维度上,正随着皇陵深处那沉重如山岳的搏动,发出低沉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嗡鸣。
咚……咚……咚……
这声音并非来自空气,而是自地下龙脉传导而来,穿透血肉,直抵骨髓,仿佛要将她全身的骨骼都震成齑粉。
每一次搏动掠过耳际,她都能感到左耳那片失聪的区域灼痛如烙,像有熔岩在神经末梢流淌。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指尖微微发麻,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那是魂魄被拉扯时渗出的血腥。
祝九鸦强忍剧痛,将心神沉入那诡异节律之中。
一遍,两遍,十遍……
三声短促重击,接续一道悠长回响,周而复始,其间隔精准如同宫廷漏刻,没有一丝一毫偏差。
她渐渐明白:这不是自然的心跳,也不是地气起伏——这是人为的叩击。
有人在幽冥深处,以整座京城的地脉为鼓面,用某种不可名状之物敲打出一首无人能听见的送葬曲。
她猛然睁眼,美艳眸子里只剩下冰川般的冷冽。
这不是祭祀,是唤醒。
是谁?他们想唤醒什么?
祝九鸦压下翻涌的气血,自怀中取出那支幽蓝的逆声骨哨。
她没有吹奏,而是将哨尾抵在唇上,舌尖轻颤,以灵力催动骨哨,发出一阵频率极低、几不可闻的震颤——三短,一长。
就在她发出回应的刹那——
“轰隆!”
一声闷响自地底炸开,脚下坚实的土地剧烈一颤!
以面前新坟为起点,一道半指宽的漆黑裂痕,宛如苏醒的毒蛇,瞬间撕裂枯草与腐土,朝着城北水门方向疯狂蔓延而去!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潮湿的腥气,像是陈年棺木开启时逸出的腐息,触之令人喉头发紧。
“毒娘子!”祝九鸦声音嘶哑而急促。
一道戴着蛇皮面具的鬼魅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主上。”
“沿着这条裂痕追下去。”祝九鸦目光死死锁定夜色中延伸的伤疤,声音如刃,“天亮之前,我要知道它通向哪里,地底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是!”毒娘子身形一晃,化作一缕轻烟,投入无边黑暗。
三更出发,五更归来。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天际时,毒娘子出现在祝九鸦面前。
她浑身沾满湿冷泥水,衣角滴落着淤黑的浊液,左手蛇皮面具下气息紊乱,但双眼却亮得惊人。
她摊开掌心,递上的不是情报,而是一块用湿泥小心压印出的拓片。
“主上,裂痕尽头是城北水门的泄洪暗渠,我在渠底淤泥三尺之下,摸到了这个。”
祝九鸦接过拓片,借晨光定睛看去。
泥印上是一块残缺铜片的图案,密布交错的波纹与星轨,繁复诡异,仿佛一张来自地狱的星图。
而在边缘,一行古篆铭文依稀可辨——
“癸亥启钥,八音镇魄。”
熟悉的字迹让她瞳孔骤缩。
这八个字,与她在虞家暗室找到的《钦天纪要残卷》一字不差!
这就是传说中的“凤阙地脉图”残片!
她指尖抚过拓片上冰冷的纹路,触感粗糙如枯骨划过皮肤,脑中无数线索疯狂串联、重组。
闭上眼,那本残卷的内容、七个女孩遇害地点、乱葬岗方位、以及这块地脉图……所有的一切迅速勾勒出一幅完整的七律音阵。
当她推演出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共鸣点——那个代号为“鸦”的第八核位时,一股彻骨寒意伴随着无边杀机,自心底轰然炸开。
那个位置,正是她幼时被抛尸又侥幸存活的尸巷旧址。
如今,那里矗立着靖夜司外务堂。
她缓缓睁眼,嘴角扬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冷笑:“原来如此……他们不是没找到我,而是把我的出生地,亲手改建成了一座镇压我的牢笼。”
此时,她刚回到鬼市据点,尚未喘息,便见守夜的沉香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痛呼,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栽倒。
她紧闭的右眼猛地睁开,那道血色符文仿佛被注入生命,光芒暴涨,竟脱离眼眶,化作一道刺目血光激射而出!
“铮——”
被她紧抱在怀中的“葬龙钉”,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离鞘三寸,发出高亢清越的龙吟,震得房梁灰尘簌簌而下。
祝九鸦心头一震——师父曾言,当“葬器”感应到“守陵之血”的觉醒,便会吐露被掩埋的真相。
那道血光仿佛寻得归宿,瞬间与葬龙钉的寒气交融,在冰冷地面上飞速游走,划出一幅比拓片更加完整、错综复杂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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