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不再像块绷紧的弓弦。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带着点孩童般的绵长,胸口微微起伏,连带着搭在他腰间的手,都能感受到那丝若有若无的依赖。他就那么蜷缩着,像只找到了临时巢穴的幼兽,苍白的脸颊蹭着自己的衣襟,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带着点白日里吃下的灵药甜香。
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奔涌着七种驳杂却极具潜力的力量。时而冲撞,时而交融,像一锅正在熔炼的合金,既带着未成型的脆弱,又藏着能斩断一切的锋芒。
白弥勒缓缓睁开眼,暗金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深潭般的沉寂,映着殿内夜明珠的冷辉,流淌着千年不化的冰。他低头,视线落在林峰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上——这孩子即便是睡,也没全然放松,仿佛梦里都在跟谁较劲。那张脸褪去了白日里的倔强与警惕,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俊秀,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倒有几分像……
他指尖微微一顿,将那个即将浮出的名字压了回去。
师父……
这个称呼像枚生锈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记忆的痂。画面瞬间涌来:青崖上的道观,石桌上的棋盘,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道袍的老人,正用竹杖敲着他的手背,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阿弥,大道在己,不在天。”
那是他的启蒙恩师,是将他从凡尘俗世拉上修行路的人,也是最后被他亲手逼上绝路的人。
道德天尊……
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尊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冷得像淬了冰。那笑意里藏着太多东西——讥诮,不甘,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早已被岁月磨得只剩灰烬的痛。
您在九天之上,看得清吗?
他像是在对冥冥中某个存在低语,尽管早在千年之前,他就已亲手撕碎了那所谓的“天道”,将轮回踩在脚下。他只信自己掌中的力量,信能被碾碎、被重塑的规则。
我才是对的。
这念头如同昆仑山下的玄冰,冻了千年,早已成了他道心的基石。从他看着恩师为了那可笑的“苍生大义”坐化在诛仙阵中时,就从未动摇过。
感情是最无用的奢侈品,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契约。
怀中传来的体温很暖,带着活物特有的热度,与自己常年冰凉的体气相触,竟生出点奇异的熨帖。那孩子偶尔流露出的依赖,在他看来,不过是脆弱生命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本能——就像落水者会抓住任何一根浮木,哪怕那浮木是块藏着尖刺的冰。
这一切都可以计算,可以利用。
他提供的庇护,是为了让这颗棋子在安全的环境里成长;他投喂的资源,是为了加速熔炼他体内的力量;他甚至刻意放缓的“折磨”,也是为了让他在绝望与依赖中反复拉扯,最终斩断那些不必要的牵绊。
所有的纵容,所有的看似“宠溺”,都在他的棋盘上标好了价码。每一步,都指向那个他筹谋了千年的终点。
您飞升之前,总说要心系天下,要悲悯众生。
老人临终前的眼神,此刻清晰得像在眼前。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惋惜,仿佛在说“你终究还是走偏了”。
走偏?
白弥勒的目光转向殿外,净莲池里的怨魂还在低泣,那些半透明的影子扭曲着,伸出苍白的手,像是在向他祈求,又像是在控诉。
他认得其中几个。
那个穿红衣的女子,生前是江南富商的妾室,被正妻灌了毒药,连腹中胎儿都未能保住;那个披甲的将军,为护城战死,却被诬陷通敌,家人被满门抄斩;还有那个梳着总角的孩童,不过是路过贪官的轿子,被轿夫失手撞死,连尸首都没人收……
这些,都是您要悲悯的“众生”。
他们的怨恨,他们的绝望,他们临死前撕心裂肺的不甘……这些才是这世间最真实的东西,是能燃烧千年的火,是能斩断因果的刃!远比您口中那些“纯朴”、“天真”、“善良”要持久得多,也有力得多!
您说要相信人性本善,可您看到了吗?
他的暗金色眼眸中,闪过千年岁月里积攒的画面:为了皇位,父子相残;为了秘籍,师徒反目;为了所谓的“正道”,可以牺牲无辜者的性命,可以编织冠冕堂皇的谎言。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那些口口声声要“守护苍生”的正道领袖,暗地里做的龌龊事还少吗?为了争夺一处灵脉,他们能屠尽整条山谷的妖族;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闻,他们能将知情的凡人灭门。
纯朴?天真?不过是弱者无力反抗时的自我安慰,是强者用来麻痹猎物的蜜糖罢了。
他创立白莲教,就是要将这些藏在光鲜面具下的东西撕碎。他汇聚世间所有的怨气,以毒攻毒,以杀止杀。他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不在乎过程是否血腥,他只要一个结果——一个由绝对力量统治的、没有虚伪的“新秩序”。
或许残酷,但至少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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