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我们没有走来时那条相对平缓的小径,而是鬼使神差地拐上了一条更为偏僻、几乎被荒草淹没的郊区小道。四周愈发寂静,连鸟鸣声都稀疏了许多。
就在这荒凉景致的深处,一座孤零零的土坯房突兀地立在山坳的背阴处。房子破败不堪,墙皮剥落,窗户用木板胡乱钉着,透着一股被遗弃的死寂。
然而,在我和江雪的感知中,这座房子却“热闹”得过分。
滔天的怨气如同实质的黑雾,从房子的每一个缝隙中弥漫出来,笼罩着整个山坳,让此地的温度都比外面低了好几度。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原本漆黑的煞气核心,正隐隐透出一丝不祥的血色,虽然远不及苏娜那般恐怖滔天,但其精纯与酷烈程度,已然远超寻常的阴魂厉鬼。
我眯起眼睛,仔细地感受着那股怨气。它仿佛是一股黑色的旋风,其中蕴含着无尽的绝望、冰冷和绝望。然而,在这股怨气的深处,我还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执念,那是属于一个孩童的,虽然历经岁月的磨砺,但却并未完全磨灭。
“看来,有一份‘礼物’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冷冽的弧度。这种级别的厉鬼,对于我这样的修行者来说,无疑是一种难得的资源。如果能够成功收服并炼化它,不仅可以提升我的实力,还能为我所用,成为我在修行道路上的一份助力。
江雪虚幻的身影在我身旁渐渐凝实了一些,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怨气的核心处。她凝视着那团黑色的旋风,秀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清冷而又带着一丝谨慎:“别高兴得太早。这股怨气化血,执念已成气候,其中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在没有弄清楚它的根源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进入其中,否则恐怕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变故。”
她说得有理。这种因极端痛苦和冤屈而生的厉鬼,往往执念深重,不清其根源,强行收服反而可能适得其反,甚至引火烧身。
“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江雪说着,素手一翻,那卷从不离身的古朴画卷出现在她手中。她将画卷轻轻展开,并非对着实物,而是对着那怨气滔天的房子。
画卷之上,水墨氤氲,并未描绘任何具体形象,只有一片混沌。但随着江雪将自身鬼气与一丝从前方摄取来的怨气注入其中,画卷上的墨迹开始如同活物般流动、变幻……
(画面流转,意识沉入)
腊月里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冰冷的灶台后头,听着堂屋里爹和媒婆的谈话。灶膛里,火钳夹着的炭块“啪”地裂了道缝,迸出的火星烫得她手一缩,她咬着嘴唇,没敢出声。
“三十块,不能再少了。”爹的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木头,“老王家那丫头,去年才卖了二十五。”
媒婆笑出满脸褶子,声音尖细:“李哥,你这丫头看着瘦,手可巧,王老汉说了,能烧火能喂猪,值这个价。”
那缩在灶后的小小身影——小小,攥着早已洗得发毛的衣角,身子微微发抖。她才十一岁,前天才刚刚学会给弟弟纳鞋底,娘还说等纳完这双,就给她做件新棉袄。可现在,新棉袄没了,弟弟哭着要的麦芽糖,倒能买上好几斤了。
王老汉来接人的时候,推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孤零零地挂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红糖。他五十多岁,背有点驼,看见小小就咧开嘴笑,露出两颗焦黄的板牙:“以后就跟俺过,有俺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爹把小小往他跟前用力一推,力道大得她踉跄了一下。娘躲在门框后头,偷偷抹着眼泪,却始终没说一句拦着的话。弟弟跑出来,一把抓过自行车上的红糖,还得意地冲她做了个鬼脸。小小回头,最后望了望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烟囱里飘出的、带着家味道的炊烟,很快就被凛冽的风雪吹散了,无影无踪。
王老汉的家在山坳深处,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土房,炕上铺着发霉的草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白天,小小要喂猪、挑水、劈柴,瘦弱的肩膀被沉重的水桶压得生疼。晚上,还要给王老汉捶腿。老汉不打她,可也几乎不跟她说话,只有在让她递碗、递油灯的时候,才会含糊地叫她一声“丫头”,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开春的时候,山坳里寒气未消,小小得了咳嗽病。一开始只是夜里咳,后来白天也喘不上气,小脸憋得青紫。王老汉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拿了点最便宜的药片,吃了也不见好。小小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力气,喂猪的时候差点栽进猪圈里。
有天早上,天还没亮,小小没像往常一样起来烧火。王老汉骂骂咧咧地掀开她那床又薄又硬的被子,才发现她小小的身子已经冰凉僵硬了。
他嘟囔了一句“晦气”,草草把小小埋在屋后那棵孤零零的杨树下,没立碑,只用一块石头,压了把她生前没纳完的鞋底——那是她给弟弟纳的,终究没能完成。后来有相邻问起,王老汉就咂巴着嘴说:“丫头命薄,没福分。”
没人知道,小小临死前,冰冷的小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块几乎要化掉的、脏兮兮的碎糖——那是她从弟弟手里拼命抢回来的,一直偷偷藏在破旧的衣兜里,想等自己的咳嗽病好了,再尝一口那梦里才有的甜味。
山坳里的风,一年年地吹。屋后的杨树长得又高又粗,茂密的枝叶几乎要将那小小的土包彻底掩盖。没人再提起那个叫小小的丫头,仿佛她从未存在过。只有在春天,杨絮如同雪花般飘满整个院子的时候,偶尔会有路过的人恍惚记起,王老汉家,似乎曾经有过一个会烧火、很安静的丫头。
(画卷上的墨迹缓缓平息,恢复混沌)
我和江雪沉默地站在荒草丛中,看着那座被怨气笼罩的土房,尤其是屋后那棵异常高大的杨树。
冰冷的杀意,在我心底缓缓凝聚。
这世间魑魅魍魉,有些,远比鬼物更加可怖。
“这份‘礼物’,”我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如同腊月的风,“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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