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虎精神一振,大声领命。有了明确指令,他心头那股憋闷的邪火总算有了宣泄之处。“属下这就去办!定让那些兴风作浪的王八蛋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值房内只剩下沈砚和林岚。沈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重重坐回椅子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右臂的麻痹感和伤口的刺痛如同潮水般涌上,眼前阵阵发黑。
“大人!”林岚急忙倒了一杯温水,又从随身药囊中取出一粒孙神医特制的止痛丸,送到他唇边,“快服下!您不能再硬撑了!”
沈砚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服下药丸,又喝了几口水,闭目喘息了片刻,那阵剧烈的眩晕感才稍稍退去。他睁开眼,看向林岚,眼中是深切的疲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岚儿……外面的流言,只能暂时压制。破局的关键……还在里面。” 他看向桌上那方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青石砚台,“那墨中的辛辣气……可有进展?”
林岚立刻走到小案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露出那方普通的青石砚。砚池里,残留的墨迹和刮取下来的墨粉、灰黑色粉末被分别装在小巧的琉璃碟中。她取出一柄特制的银质小刮刀和一个带有放大镜片的铜柄(类似简易显微镜),神情专注如同面对最精密的仪器。
“大人请看,”林岚用刮刀尖端挑起一点刮取下来的混合粉末,置于放大镜下,示意沈砚凑近观察,“墨粉是黑色的松烟墨颗粒,很常见。但混杂其中的这些灰黑色、质地更轻、更细碎的粉末……很可疑。” 她用小镊子极其小心地从中分离出几粒更纯粹的灰黑色微粒。
“我尝试用清水滴注,”林岚拿起另一个琉璃碟,里面是几滴清水浸泡着的灰黑色微粒,“它们并不完全溶解,但水液很快变得有些浑浊,并且……” 她将碟子凑近鼻尖,轻轻扇闻,“那股辛辣刺鼻的气味,比在砚台里时更明显了!”
沈砚强打精神,也凑近闻了闻。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如同烧灼般的辛辣感直冲鼻腔,让他本就因毒素和伤痛而敏感的神经一阵刺痛!
“就是它!”沈砚眼神一凛,“这绝非墨块本身的气味!岚儿,你能确定这是什么吗?”
林岚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此物遇水微溶,释放辛辣气味,极可能是某种植物性的粉末。其色泽灰黑,或为植物根茎研磨,或经特殊炮制。我需要更多的样本进行测试,比如用火烘烤,或者加入不同的溶剂……但眼下条件有限。” 她放下碟子,目光凝重地看向沈砚,“大人,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种粉末,被极其小心地、均匀地混入了墨块之中!或者……更可能是在研磨墨块时,被人偷偷撒入了砚池!”
她拿起那块干涸的墨块,指着磨口处:“您看这里,磨痕很新,墨块边缘有细微的崩裂。张子谦昨夜,必定是在毒发前,刚刚研磨过墨汁!就在他研磨之时,这些混入的粉末,遇水(唾液或研磨时加入的少量清水)和摩擦产生的微热,释放出致命的辛辣毒气,被他吸入肺腑,瞬间引发颅内压剧增,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亡!所以守卫才只听到一声笔落地的轻响!因为死亡……几乎是在瞬间发生的!”
沈砚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如此阴险毒辣、防不胜防的下毒手法!凶器竟然就是举子日日不离手的文房之物!这哪里是什么“天罚”,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利用贡院封闭环境和举子备考习惯的完美谋杀!
“毒源……就在这方寸之间!”沈砚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目光死死盯住那方不起眼的砚台,“凶手……就在贡院之内!而且……必然能接触到这些举子的考具!”
林岚用力点头:“没错!大人!现在当务之急:第一,立刻秘密搜查张子谦入贡院前携带的所有物品,特别是文房用具的来源!是谁准备的?谁检查的?谁有机会接触?第二,全面排查贡院内部所有人员,尤其是负责考具分发、保管、维护以及能接近号房的人员!昨夜张子谦研磨墨汁所用的水,从何而来?第三……”她看向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需要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尽快分析出这粉末的准确成分!唯有知道是什么毒,才能更有针对性地追查来源,也才能……彻底粉碎那‘笔仙索命’的鬼话!”
沈砚扶着桌案,用左手支撑着缓缓站起。伤处的剧痛和毒素残留的麻痹感依旧如影随形,但林岚条理清晰的分析和那指向明确的线索,如同一剂强心针,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和身体的虚弱。
“好!”他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火焰,“赵虎去扑灭谣言之火,我们……就来挖这藏于地下的毒蛇!岚儿,本官亲自为你护法!就在这贡院之内,寻一间静室!你所需之物,我让赵虎即刻从县衙取来!至于排查……”他眼中寒光一闪,“就从那位吓得‘病倒’的王司丞,和他掌管的考举名录查起!本官倒要看看,这森森贡院的高墙之内,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西值房的门被推开,初春凛冽的风卷着贡院深处更浓重的阴冷气息涌入。墙外,关于“笔仙”和“天罚”的流言蜚语依旧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疯狂滋长。墙内,一场在无声处追寻毒蛇踪迹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沈砚扶着自己无力的右臂,在林岚坚定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那更深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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