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西值房的静室门窗紧闭,只余一盏孤灯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药草煎煮气息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焦羽毛的微臭。林岚坐在临时拼凑的实验台前,神情专注得近乎忘我。她面前摆满了琉璃碟、铜盏、小巧的炭炉、各种瓶罐以及那方致命的青石砚台残留物。她正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拨弄着一小撮在炭火上烘烤后变得焦黑的灰烬,凑近鼻尖嗅闻,眉头紧锁。
沈砚靠坐在一旁的圈椅里,裹着厚裘,脸色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疲惫。右臂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夜深而愈发顽固。他闭着眼,强迫自己休息,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静室外贡院巷道里偶尔传来的、压抑的脚步声和低语。那是赵虎带人彻夜巡逻的声响。墙外,关于“笔仙索命”的流言,如同阴魂不散的鬼魅,虽被赵虎的铁腕暂时压制了明面上的喧嚣,却更深地渗入了人心的缝隙。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死死压在贡院上空。
“如何?”沈砚没有睁眼,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林岚放下银针,揉了揉发酸的眉心,眼中闪过一丝挫败:“大人,这粉末遇水释放辛辣气,遇火烘烤则产生焦臭味,微溶于酒,不溶于油……其特性与我所知的几种剧毒植物根茎粉末有相似之处,但又都不完全吻合。最接近的是‘雷公藤’,但雷公藤根粉气味苦涩,并无这般辛辣……我需要更精密的工具和对照样本才能确定。眼下……”她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初步断定是一种罕见、烈性的神经毒素,经口鼻吸入可致颅内压骤升、血管爆裂。”
“罕见……”沈砚缓缓睁开眼,眸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意,“越是罕见,来源越容易追溯。凶手……好大的手笔。” 他看向静室紧闭的门,“张子谦的考具来源,查得如何了?”
“赵捕头刚递进来的消息,”林岚拿起案头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张子谦的笔墨纸砚,皆由其书童于入贡院前一日,在长安西市‘文渊阁’采买。清单与登记相符。书童已被控制,审问后并无异常。‘文渊阁’掌柜也证实了,东西是当场取走,并无他人经手。”
“也就是说,”沈砚的声音低沉下去,“毒,是在贡院封闭之后,才被混入墨中的。凶手……就在这高墙之内!”
静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这个结论,如同冰冷的铁链,将无形的恐惧勒得更紧。
突然!
“砰!砰!砰!”
静室的门被疯狂地拍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在颤抖!一个带着哭腔、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嘶吼着穿透门板:
“大人!沈大人!不好了!又……又死人了!‘玄’字九号房!跟……跟张举子一模一样!七窍流血!手里……手里也攥着笔!”
轰——!
沈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牵动伤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险些栽倒!林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大人!小心!”
“走!”沈砚推开林岚的手,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是焚尽一切的怒火与决绝,“去‘玄’字九号!”
“玄”字九号房外,早已乱成一团。数支火把将狭窄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几名号军面无人色地瘫坐在墙根,瑟瑟发抖。王司丞也被惊动了,在两个衙役的搀扶下勉强站着,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口中念念有词,全是“笔仙饶命”、“天罚又至”之类的胡话。赵虎脸色铁青如锅底,正对着一个瘫软在地、几乎吓晕过去的年轻号军怒吼:
“废物!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沈砚在林岚的搀扶下,疾步走来。他无视了王司丞的呓语,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赵虎和那个号军:“说!”
赵虎看到沈砚苍白的脸和几乎站立不稳的身体,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扶住他另一侧,急声道:“大人!是值夜的小六子发现的!就在刚才!子时刚过!”
那个叫小六子的年轻号军,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巡到‘玄’字号……就……就想着白天……白天张举子那事……心里发毛……走到九号房附近时……好像……好像听到里面……有……有很轻的‘嗬嗬’声……像是……像是喘不上气……然后……然后就是‘啪嗒’一声……笔……笔掉地上了!跟……跟王哥他们昨天说的一模一样啊!”
小六子惊恐地抱住头,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小的……小的吓破了胆!不敢撬窗啊!赶紧……赶紧跑去叫赵捕头……等……等赵捕头带人撬开窗户一看……里面……里面那位举人老爷……就……就跟张举子一样了!七窍流血!趴在桌上!地上……地上也有……也有血字啊!‘天罚’!又是‘天罚’!”
又是“啪嗒”一声笔响!又是子时刚过!又是七窍流血!又是“天罚”血字!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连赵虎这样见惯生死的悍勇捕头,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王司丞更是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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