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西值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凝滞。沈砚裹着厚裘,斜靠在圈椅里,脸色在烛火映照下依旧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右臂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半边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滞涩与灼痛。他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仿佛在黑暗中梳理着纷乱的丝线。
矮几上,摊满了卷宗:张子谦的、吴明轩的、柳文康的、还有厚厚一摞杂役们的口供笔录。旁边,放着林岚从图谱上刮下的微量墙藓样本,以及她反复检视的、那个“三叶竹”标记的拓印。
门被推开,赵虎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阴沉。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面带疲惫的衙役。
“大人……”赵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又搜了一遍!柳文康的号房,就差掘地三尺了!床板缝、墙砖缝、书箱夹层、连他带来的咸菜坛子都掏了!除了几本破书和几件换洗衣裳,屁都没有!更别说羽毛、竹管那些劳什子!其他几个重点杂役的窝棚也翻了个底掉,全是些破烂家什,连个像样的工具都没见着!他娘的,这凶手……难不成是鬼变的?!”
林岚放下手中检视的墙藓样本,眉头紧锁:“工具……难道被销毁了?或者……藏在了一个我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还有口供!”赵虎重重地将一叠新的笔录拍在桌上,“按大人吩咐,分开盘问,死抠细节!那几个负责分发的杂役,孙小乙、钱六、王老蔫、李老栓,分开问了七八遍!问当时巷道里有谁经过?有谁在附近?手有没有碰篮子?问得他们都快哭了!结果……”
他翻着笔录,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王老蔫说,放张举子篮子时,好像看到东头巷口有个人影挑着水桶晃过去,没看清脸,不知道是谁。孙小乙说放吴举子篮子那会儿,听到西边有人在修灯笼,叮叮当当响,但没过去看。钱六说当时好像有只野猫窜过去,他吓了一跳,差点绊倒,扶了一下墙,肯定没碰篮子!李老栓还是那套说辞,说有个杂役背影晃过,但具体特征……问急了就说记不清了,跟之前一样!”
“相互一印证,人影、修灯声、野猫、背影……都是些鸡毛蒜皮、无法查证的东西!关于有没有人靠近篮子、有没有人‘扶’过篮子……个个赌咒发誓说没有!口供还是……铁板一块!严丝合缝!”
值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光影在沈砚苍白而沉静的脸上明灭不定。工具搜查一无所获。口供盘问徒劳无功。墙藓指向的慈云寺,只有残羹冷炙,不见人影。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滑不留手的墙。
赵虎焦躁地来回踱步,靴子踩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凶手肯定还在贡院!下一个……万一再动手……咱们……”
“不会。”沈砚缓缓睁开眼,打断了他,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桌上那堆看似陷入僵局的卷宗,落在张子谦和吴明轩的名字上。“凶手的灭口……是有顺序的。张子谦……吴明轩……下一个,本该是李慕白,但他跑了。柳文康……只是吴明轩的同乡,未必是链条核心。在找到李慕白,或者……挖出更大的鱼之前,凶手……暂时不会动柳文康,以免打草惊蛇。”
他强撑着坐直了些,左手拿起张子谦的卷宗,目光专注地再次审视上面的每一个字:“既然‘近物’的线暂时难有突破,我们……就回到源头。复盘死者!张子谦,江南道润州人士。吴明轩,淮南道寿州人士。籍贯不同,入贡院前也无明面往来。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替考中间人‘李慕白’。”
沈砚的手指划过籍贯一栏,眉头微蹙,仿佛在捕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光:“但这二人……皆非泛泛之辈。张子谦,润州府试案首。吴明轩,寿州乡试第七。能参与替考,必是文采出众、心思活络之人。这样的人,在入京赴考之前,会在哪里?”
林岚眼中光芒一闪,立刻接口:“书院!尤其是那些……名噪一方、专为科举输送人才的着名书院!江南文风鼎盛,润州有‘鹤鸣书院’,寿州有‘白鹿书院’,皆是翘楚!他们很可能……”
“不!”沈砚猛地摇头,目光锐利如电,死死盯住卷宗上张子谦履历中一个不起眼的记录,“张子谦……开元十七年至十九年……并非在鹤鸣书院就读!他……在河东道!汾州!青阳书院!”
他迅速抓起吴明轩的卷宗,手指急切地划过履历:“吴明轩……开元十七年至十九年……籍贯寿州,但……求学记录……空白?!只写‘游学四方’?这不合常理!”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牵扯着伤处又是一阵剧咳。
林岚立刻递上水,同时快速翻动吴明轩的卷宗,目光落在“保结文书”的签署人处:“大人!保结人!吴明轩的保结人不是寿州官员或名儒!是……汾州府学一位姓周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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