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内,死寂如冰封。徐子谦的尸体歪斜在刑架上,嘴角凝固的黑血触目惊心,那双凸出的、凝固着极致恐惧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幽暗的角落。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将沈砚惨白染血的脸映照得如同地府阎罗。
“是雷公藤……混合了某种……麻痹神经、延缓发作的毒素……”林岚迅速检查后,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冰冷的寒意,“针尖的毒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他早先服下的延时毒药!见势不妙,或吐露关键时,便自行了断!好狠的‘三叶竹’!连自己人都不留活口!”
沈砚胸中翻涌的气血和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死死抓住椅背才未栽倒,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线索……再一次在触碰到核心的瞬间被斩断!“竹先生”……炼丹……硝石……徐子谦临死前那指向他身后的惊恐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缠绕着每一寸神经。
“大人!”崔主簿的声音带着惊惶从门外传来,“李茂才……李茂才父子带到!在……在二堂候审!”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蚀骨的杀意。徐子谦死了,但李茂才父子还在!这条线,绝不能断!他染血的目光扫过徐子谦的尸体,如同在看一块即将被踏碎的绊脚石。
“岚儿,这里交给你。我要知道,他身上是否还有别的线索,尤其是……关于那‘竹先生’的蛛丝马迹!”沈砚的声音嘶哑却决绝。
“大人放心!”林岚重重点头,眼神锐利如刀,再次俯身仔细检视徐子谦的尸体和衣物。
沈砚在衙役搀扶下,一步步走出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刑房,踏入相对明亮却气氛更加凝重的二堂。
二堂之上,平康坊巨贾李茂才与其子李瑞,早已不复往日富贵逼人的模样。李茂才肥胖的身躯瘫软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他名贵的锦缎袍服,身体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李瑞则更是不堪,脸色青白,眼神涣散,瘫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身下一片腥臊水渍,竟是吓得失禁了。
“李茂才!”沈砚在主位坐下,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击溃了李茂才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你的江南幕僚徐子谦,已在刑房畏罪自尽!临死前,他已供认不讳!你父子二人,勾结‘三叶竹’组织,重金聘请替考枪手郑文昌,意图在春闱中为你这不学无术的犬子李瑞,舞弊代笔!是也不是?!”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沈大人!”李茂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又因腿软跌坐回去,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地哭嚎,“徐……徐先生……他……他狼子野心!定是他……是他蒙蔽了小人!小人……小人只是想为犬子请个好先生……绝无……绝无舞弊之心啊!犬子……犬子他……”他指着瘫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李瑞,“他……他虽驽钝,却也知……知耻后勇……绝不敢……”
“不敢?”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嘲讽,他染血的左手拿起林岚刚刚送来的、从徐子谦西苑搜出的那本替考账册,重重摔在李茂才面前的矮几上!
“开元二十三年冬,收李府银六千两,代号‘瑞木’,安排‘青阳新苗’(郑文昌)替考!”沈砚的声音如同重锤,一字一句砸在李茂才父子心上,“这白纸黑字!这六千两雪花银!李茂才,你告诉我,这六千两,是你给徐子谦的束修?!还是你李家钱多得没处花,随便赏给一个幕僚的?!”
账册上那冰冷的字迹和刺目的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李茂才魂飞魄散!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肥胖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秋叶。
“爹……爹……”瘫在地上的李瑞,此刻却像被那“六千两”和“郑文昌”的名字刺激到,突然发出如同梦呓般、带着巨大恐惧和怨毒的哭嚎,“都……都是你!是你逼我的!我说我考不上……考不上的!你非要……非要花那么多钱……找那个姓徐的……找那个什么‘枪手’!还……还让我天天跟着他……背……背那些狗屁不通的文章!我……我害怕啊爹!贡院里……死了人……七窍流血……是……是天罚!是天罚我们啊爹!呜呜呜……”他语无伦次,却将李茂才的遮羞布撕得粉碎!
“逆子!住口!你……你胡说什么!”李茂才惊骇欲绝,扑过去想捂住李瑞的嘴,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我……我没胡说!”李瑞在极度的恐惧刺激下,反而爆发出一种歇斯底里的勇气,他指着李茂才,尖叫道,“就是……就是徐先生说的!他说……说只要给够钱,就……就有人替我考!保证……保证能中!那六千两……是你……是你亲自从库房取的!用……用黑木匣子装的!徐先生……徐先生还给了你……给了你一枚玉竹叶子……说……说是信物!让你……让你腊月十八派人去……去墨林轩取一支旧笔回来!说……说到时候凭笔认人!爹……那支笔……那支笔呢?!是不是……是不是也沾了血啊爹!呜呜呜……”他再次崩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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