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未关严的破窗缝隙中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在满室狼藉的地板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碎裂的木屑、泼洒的墨汁、散落的卷宗、以及钉入梁柱的冰冷铜钱镖,无声地控诉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突袭。
陆明渊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面沉如水。他修长的手指紧握着那枚边缘锋利的铜钱镖,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冰冷的“张”字阳文。兵部左侍郎张谦那张看似谦和、实则城府深沉的脸,伴随着父亲当年蒙冤时他闪烁其词的“关切”,在脑海中翻腾不息。寒意,如同毒蛇,从握着镖的指尖一路蔓延至心底。这小小的清河县,这看似寻常的无头尸案,竟真的牵扯出了朝堂巨鳄的鳞爪!
“大人,窗棂破得厉害,俺先找块板子钉上挡挡风?”雷震粗犷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正小心翼翼地扶起被撞歪的书架,看着那扇几乎被整个撞开的雕花木窗,一脸心疼和愤懑。
“嗯。”陆明渊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一片混乱,最终落在沈清漪身上。
她正站在书案旁,素手纤纤,小心翼翼地将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封面又添了几道狰狞抓痕——用一块干净的素帕包裹好。她脸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但那双清泉般的眸子却异常镇定,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银针出手、护住账册的决绝,只是她医者本能的寻常反应。空气中弥漫的墨味、尘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被她身上那股清苦的药草香冲淡了些许。
“沈姑娘可有受惊?”陆明渊的声音放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清漪轻轻摇头,将包好的账册轻轻放在书案一角,避开墨渍。“无妨。倒是陆大人,左臂伤口可曾牵动?”她的目光落在他左臂微微僵硬的姿势上,那里,被慧觉暗器划破的衣衫下,包扎的白布隐隐透出一点暗红。
陆明渊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臂,牵扯的钝痛让他眉心微蹙,却只是淡淡道:“些许皮外伤,不碍事。”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雷震,“雷震,带玲珑回去休息。今夜之事,严密封口,不得外传。”
“是!”雷震肃然应道,大步走向屏风后,毫不费力地将睡得迷迷糊糊、还不知发生何事的玲珑扛起,像扛个麻袋似的往外走,“走走走,小辣椒,回屋睡去,这儿有大人和沈姑娘收拾。”
玲珑被晃醒,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雷老虎…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回廊的夜色中。
书房内,只剩下陆明渊与沈清漪两人。烛火噼啪,映照着两人各怀心事的侧影。方才刺客带来的惊悸尚未完全平复,兵部“勘合”和“张”字镖带来的沉重疑云又沉沉压下。但在这片狼藉与危机四伏的寂静里,另一种更深的、关乎两人身世根源的谜团,也到了不得不揭开的时刻。
陆明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清漪纤细的颈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扣,此刻正安静地贴在她素色的衣襟上,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它像一个沉默的引子,牵扯着两段看似毫不相干,却又隐隐相连的过往。
“沈姑娘,”陆明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关于你师傅…以及那枚玉扣…”
沈清漪抬眸,迎上他深邃探究的目光。她明白,是时候了。这枚玉扣,是师傅临行所托,也是她此次离京躲避漩涡的根源之一。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抚上颈间的玉扣,那微凉的触感似乎给了她一丝安定。
“我师傅,名讳‘青囊散人’,一生隐于云梦泽深处,精研医术,鲜少过问世事。”沈清漪的声音清泠如泉,在寂静的书房里流淌,“他老人家性情孤高,自言曾欠下人情旧债,立誓不入玉京。这枚玉扣…是他临行前交予我手,只言片语道:‘此乃信物,亦为枷锁。玉扣牵旧债,京城是非地,慎入。’”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困惑:“师傅从未细说旧债为何,只叮嘱我若遇持有同源信物之人,或可窥得一丝真相,但也可能…卷入更大的风波。我遵师嘱,避居京城,却未曾想…”她的目光落在陆明渊脸上,带着探寻,“在清河,在陆大人身上,我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同源的气息?”
陆明渊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青囊散人…不入玉京…欠下旧债…玉扣信物…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拼图,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却刻骨的片段隐隐对应。他沉默地走到书案前,动作因为左臂的伤势而略显迟滞。他没有去碰那些堆积的公文卷宗,而是俯身,从书案最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裹着褪色锦缎的小布包。
那布包陈旧,边角磨损,带着岁月沉淀的沉重感。
陆明渊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一层层、极其缓慢地解开锦缎的系绳,仿佛在揭开一段尘封的、带着血泪的往事。终于,锦缎褪去,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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