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衙二堂,烛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里弥漫的沉重与寒意。案头,那封以朱砂书就、笔锋如刀的警告信,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静静地躺在几块熔毁的靖王私印残片和一小袋暗红的“爆炎砂”旁边。跳跃的烛光映照着“漕运水深,见好即收。再查下去,玉石俱焚。——故人”这十七个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刺骨的杀意。
“张谦…”陆明渊低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信笺上那熟悉的、带着兵部公文特有凌厉的笔迹。这个如同跗骨之蛆的“故人”,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直接露出了獠牙!这封警告信,既是威胁,也是宣告——靖王的反扑,已然开始!京城的风暴,恐怕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大人!这狗日的张谦!欺人太甚!”雷震瞪着牛眼,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案几上,震得烛火一阵摇曳。他脸上被烟熏火燎的痕迹犹在,此刻因愤怒更显狰狞。“俺这就带人进京!剁了这老小子!”
“剁了他?”陆明渊抬眼,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雷震,“然后呢?坐实本官‘诬陷藩王’、‘擅杀朝廷命官’之罪?让靖王顺理成章地将这‘玉石俱焚’的罪名扣在我们头上?”
雷震被噎得一愣,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只能愤懑地喘着粗气。
“这封信,恰恰证明我们捅到了他们的痛处!”陆明渊拿起那张警告信,指尖捻过那刺目的朱砂,“‘漕运水深,见好即收’…哼!他们是怕了!怕我们顺着‘癸组承运’的线索,挖出更多靖王掌控漕运、通敌走私的铁证!怕我们借着‘爆炎砂’追到西南,掀翻他们的老巢!”他眼中寒光闪烁,“越是如此,越说明这潭水底下,还有更凶险的毒蛟!”
他不再看那封信,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证物:“雷震!”
“在!”
“将黑水滩缴获的所有证物——私印残片、账簿、‘爆炎砂’样本,连同张谦这封警告信的原件,以及本官对此案的详细结案陈词、所有涉案人员供词副本,即刻封存!以本官印信加封!派最可靠的心腹,再走八百里加急,直送通政司!”陆明渊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对密奏最有力的补充!也是我们唯一的自保之策!”
“是!大人!”雷震精神一振,立刻领命,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沉甸甸的证物和那封要命的警告信收拢好。
“至于结案陈词…”陆明渊铺开一张新的奏疏纸,狼毫饱蘸浓墨,笔走龙蛇:
“臣陆明渊谨奏:
清河漕运沉银、水匪走私、通敌密函一案,经臣昼夜穷究,浴血奋战,已于黑水滩码头尽歼以‘水鬼’(疤脸张余孽)为首之悍匪,焚毁其巢穴货船,缴获敌国布防图密函(‘鬼面笺’原件已随前密奏呈送)、靖王私印残片(刻有‘癸组承运’编号)、走私账簿、剧毒‘醉鱼仙’原料若干及西南苗疆邪物‘爆炎砂’样本!人证物证确凿,走私链条暂断,水匪伏诛!
然,幕后主使靖王朱载堃,及其爪牙兵部侍郎张谦(附其亲笔警告信原件),仍逍遥法外!密函买家、账簿所载‘玉京贵人’分赃者,亦未落网!更有邪教‘七叶莲’与西南苗疆之线索,亟待深挖!此案虽告段落,然国蠹未除,社稷之危未解!
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速发天威,彻查靖王、张谦,肃清朝纲!臣当竭尽全力,追索余孽,廓清迷雾!
臣,陆明渊,顿首百拜,泣血谨奏!”
笔锋落下,力透纸背!这份奏书,既是结案报告,更是讨伐檄文!它将清河一役的胜利成果昭告天下,更将矛头直指靖王与张谦,毫不退缩!同时,也为卷四深入西南苗疆,埋下了伏笔!
数日后。
清河县衙的压抑气氛,被一纸来自京城的嘉奖令稍稍冲淡。
传旨的是一位面生的礼部小官,态度客气却疏离。嘉奖令措辞华丽,盛赞陆县令“智勇双全”、“剿匪有功”、“肃清漕运”,赐金百两,锦缎十匹,并擢升其为正六品“署理漕运监察”(一个有名无实、专为安置功臣的虚衔)。对靖王、张谦、密函买家、“玉京贵人”等核心问题,只字未提!仿佛清河这场险些颠覆朝野的惊天巨案,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水匪走私!
传旨官走后,县衙前庭摆开了那百两黄金和十匹华美的锦缎。金灿灿的光芒和华丽的绸缎,在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县衙里,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
衙役们看着那些赏赐,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安。他们亲身经历了黑水滩的爆炸、死牢的毒杀、永丰仓的火海,深知这平静的水面下是何等凶险的暗流。这嘉奖,更像是催命符前的安抚。
雷震抱着胳膊,看着那堆金子,瓮声瓮气地嘟囔:“呸!打发叫花子呢!俺们兄弟流的血,就值这点玩意儿?那靖王老儿…”
“噤声!”陆明渊冷声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谢恩便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凝重。京城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暧昧,也更凶险。这看似风光的嘉奖,实则将他架在了火上烤。署理漕运监察?一个虚衔,却足以让靖王和张谦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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