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的清河县衙,笼罩在一片清冽的寒意里。前庭的青石板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发出细微的脆响。连日来的喧嚣与沉重,似乎也随着这降温,暂时凝滞了几分。然而大堂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陆明渊端坐案后,眉头紧锁,正对着摊开在面前的两样东西。左边,是昨日京城礼部送来的那份华丽却空洞的嘉奖令——金百两,锦缎十匹,外加一个有名无实的“署理漕运监察”虚衔。右边,则是一份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醉鱼草”毒素沿河扩散的初步调查报告,触目惊心的数字和描述,无声地诉说着潜藏的危机。前者是糊弄,后者是警钟。
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嘉奖令上缓缓划过,金丝织就的祥云纹路硌着指腹,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讽刺。指尖最终停在那个刺眼的虚衔上——“署理漕运监察”。靖王和张谦,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还要给他挂个虚名当靶子?
“大人!”雷震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大步流星地跨进二堂,带进一股寒气。他脸上还带着宿醉未消的倦意,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显然被那报告的内容激怒了。“俺刚又去码头问了几个老渔把头!娘的,情况比这纸上写的还糟!”他指着那份报告,声音因愤怒而拔高,“这‘醉鱼草’混着曼陀罗的鬼玩意儿,沾上水就散!喝过河水的,摸过鱼的,甚至河边洗衣裳的婆娘,都有手脚发麻、头晕眼花的!不是一两个,是一大片!而且…而且…”
雷震喘了口粗气,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更显红黑:“而且好多穷苦渔民,家里婆娘娃儿病了,没钱瞧大夫!硬扛着!有的…有的眼看就不行了!这他娘的哪是水匪走私,这是要绝俺们清河沿河百姓的活路啊!”他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陆明渊抬眼看他,眸色沉沉,如同结了冰的深潭。那份嘉奖令上的金线锦缎,在此刻显得无比刺目和肮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少女清脆又带着点喘息的呼唤:“大人!大人!京城!京城来信了!我家小姐的信!还有…还有大箱子!”
是玲珑!她像一阵风似的卷进二堂,小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额角还沾着细汗,手里高高举着一封厚实的、带着风尘气息的信函。她身后,两个衙役吭哧吭哧地抬着一个沉甸甸、包着油布防潮的木箱,小心地放在堂中。
“沈姑娘的信?”雷震的怒火瞬间被压了下去,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惊喜和期盼。
陆明渊的目光也在瞬间聚焦在那封信上。他放下那份令人作呕的嘉奖令,几乎是立刻伸出手:“拿来。”
玲珑赶紧把信递上。信封是上好的雪浪笺,封口处压着一枚小巧雅致的“漪”字朱印。陆明渊指尖微动,利落地拆开封口,抽出里面厚厚一叠信纸。熟悉的、清雅中透着韧劲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
墨卿如晤:
清河一别,倏忽旬日。京畿风云,果如君所料,浊浪滔天。传旨太监袖藏“朱颜醉”,其心叵测,幸得大人所赠匕首示警(那机括暗格,妙极),清漪方能及时闭息,以金针封其腕脉,逼其自噬其毒。风波虽暂平,然暗流汹涌,恐非善地。吾已依诺,暂入太医院挂名“协理”,虚与委蛇,实为自保并伺机探查。大人身处漩涡之眼,务必珍重,万不可轻信京中来人,切记!切记!
读到此处,陆明渊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袖藏“朱颜醉”的传旨太监…果然来了!若非他事先让雷震将那柄特制的防身匕首交给沈清漪,后果不堪设想!信中“风波恶”三字,更是印证了他最深的忧虑——京城的局势,比清河更加凶险诡谲!沈清漪孤身入虎穴,处境之危,让他心头如压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往下看:
“醉鱼草”一案,大人信中所述毒素特性、混合曼陀罗致幻之状,以及水下尸征,皆已详悉。此毒阴狠诡谲,祸害深远。清漪忧心清河沿岸渔民及衙署众人安危,连日翻阅恩师所遗《九针秘录》,结合大人所寄毒素样本(爆炎砂中混杂之醉鱼草粉末甚为关键),潜心推演,终得解毒丹方,名曰“醉鱼解”。
丹方配伍、炼制火候、服用禁忌等,已详录于《九针秘录·醉鱼篇》副本中,随信奉上,大人可交予可靠医者依方配药。另附成药一瓶(瓷瓶装“醉鱼解”)、辟秽药散一罐(青瓷罐“醒神辟秽散”),及配药所需主材“鬼哭藤”干品三份(桑皮纸包)、辅药若干(桑皮纸包),以供大人急用或参详。
“醉鱼解”性平和,能中和醉鱼草及曼陀罗混合之毒,清心醒脑。寻常接触毒素者(如渔民、衙役),每日早晚各服一丸,连服三日,可清余毒,强体魄。若不幸中毒较深,出现眩晕、麻痹、幻视之症,需即刻以金针刺“百会”、“涌泉”二穴泄毒,再服双倍药丸,辅以绿豆甘草汤送服,可保性命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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