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初秋,金风送爽,贾府园中的桂花次第开放,暗香浮动。然而,这份恬静并未能完全驱散府中弥漫的紧张气氛。一则来自朝堂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勋贵圈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今岁秋闱,迫于北疆战事吃紧、国库耗费甚巨,朝廷为选拔实干之才以应对时艰,特旨今科乡试、会试,除考核经义文章外,将加重时政策论的分量,尤其关注边务、财政、农工水利等实务对策。
此旨一下,天下士子哗然。对于习惯了雕琢词藻、空谈性理的多数读书人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挑战。荣国府内,贾政闻此讯息,却是心绪复杂。他既欣慰于朝廷欲求实务的导向,这与他一贯欣赏的经世致用理念相符;另一方面,又不免为宝玉担忧。宝玉虽经何宇引导,近来于学问上颇有进益,心智渐开,但毕竟起步晚,根基尚浅,于时政策论更是近乎空白,如何能与那些饱读诗书、乃至有幕僚精心准备的世家子弟抗衡?
这日傍晚,贾政处理完部务回府,未及换下官服,便径直往梦坡斋而来。书房内烛火初上,映照着他微蹙的眉头。他命小厮唤来何宇,又将宝玉也叫至跟前。
宝玉进来时,脸上还带着刚从园中与黛玉等人说笑后的轻松,见父亲神色凝重,何先生也在场,便知必有要紧事,忙收敛了笑意,垂手侍立。
贾政将朝廷新政大致说了,叹道:“……科举取士,关系重大。以往只重经义,宝玉虽不喜,尚可勉强为之。如今加重时政策论,他于此道全然陌生,如何是好?距秋闱已不足三月,时间紧迫啊!”言语间充满了对儿子前程的焦虑。
宝玉一听“科举”、“时政”,本能地生出抵触,眉头微蹙,但看到父亲忧心忡忡的样子,又想起何宇平日教导的“明理”之道,便将到嘴边的辩解之词咽了回去,只是默默低了头。
何宇将父子二人的情状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略一沉吟,从容开口道:“政老爷不必过于忧心。朝廷此旨,意在求真才实学,正与晚生平日教导宝玉明理务实之方向契合。时政策论,看似艰深,实则亦有法可循。”
贾政抬眼看他:“先生有何高见?”
何宇道:“高见不敢当。晚生以为,备考之道,贵在得法。于宝玉而言,与其强迫他死记硬背那些空洞的策论范文,不若引导他理解时政背后的‘理’。”
他转向宝玉,语气温和却清晰:“宝二爷,你可曾想过,为何朝廷此时要加重时政策论?北疆战事,耗费几何?这钱粮从何而来?边关将士为何而战?内地百姓生计如何?这其间,关乎算术(计算粮饷)、地理(了解边关形势)、人心(激励士气)、民生(保障后勤),正是我们平日所探讨的‘格物致知’、‘修齐治平’之理在现实中的具体体现。若能明白此中关节,下笔自然有物,而非无病呻吟。”
宝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何宇的话,将他最厌恶的科举时文,与他近来感兴趣的“实学”、“事理”连接了起来,仿佛在荆棘丛中为他开辟了一条小径。
贾政闻言,亦觉有理,追问道:“那具体该如何引导?”
何宇成竹在胸:“晚生建议,可分三步。其一,精选《资治通鉴》、《通典》、《文献通考》等史籍中关乎边防、财政、民生的经典案例,与宝玉一同研读分析,令其知晓古今成败得失之理,此谓‘以史为鉴’。其二,结合近日朝廷邸报、京中传闻,分析当前北疆战局、漕运利弊、京畿民生等实际问题,引导宝玉思考其成因、影响及可能的解决之道,此谓‘洞察时弊’。其三,在此基础上,练习撰写策论,不求辞藻华丽,但求观点明确、逻辑清晰、论据充实,重在说理透彻,此谓‘言之有物’。”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经义文章,宝玉已有基础,可照常温习。但晚生以为,经义是根基,时政是枝叶,根深方能叶茂。若能将圣贤之道与眼前时务相结合,以经义之理解时政之惑,方是真正的高明之作,必能合于今科考官之意。”
这一番条理清晰、切实可行的计划,让贾政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深知何宇之能,见其已将宝玉的短板视为可引导提升的领域,而非不可逾越的障碍,心中大定。他当即拍板:“好!就依先生之言!自明日起,宝玉的课业,尤其是时政策论部分,全权交由先生安排。府中藏书阁、我的书房,先生可随意取阅书籍邸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林之孝去办。务必在秋闱前,让宝玉于此道有所进益!”
宝玉见父亲如此信任何宇,且何宇的计划并非强压,而是引导他理解、思考,心中抵触大减,反而生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好奇。他躬身应道:“儿子遵命,定当用心向何先生请教。”
自此,宝玉的备考生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每日里,他依旧要去族学点卯,但课余时间,大部分都耗在了何宇的指导下。两人时而埋首于藏书阁浩如烟海的史籍之中,分析汉代屯田制之利弊、唐代两税法之得失;时而根据有限的邸报信息,推演北疆战局,探讨粮草转运之难;时而漫步园中,由一花一木引申至民生稼穑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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