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居的日子,像山涧的溪水,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暗流。药香依旧弥漫,但渐渐被一种更清冷、更空灵的气息所取代。
聂风的伤势稳定了下来,身体上的创痛在第二梦精心的调理下,一天天愈合。但那双眼睛,却依旧被厚重的纱布层层包裹,隔绝了所有的光。世界,对他而言,是一片无边无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起初,这种黑暗带来的是恐慌、是焦躁、是对未知的恐惧。但渐渐地,一种奇异的转变,在他身上发生。
当视觉被彻底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见窗外竹叶被风拂过时,每一片叶子细微的摩擦声,如同情人的低语;能闻出第二梦每日端来的汤药里,每一味药材独特的苦涩与甘香;能感觉到阳光透过窗纸,在皮肤上留下的温度变化;甚至能凭借空气的流动,感知到第二梦的靠近——她身上总带着一种淡淡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清冷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的微苦。
这一日,第二梦将一碗药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她沉默了片刻,声音比平时更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的外伤已无大碍,但体内气息依旧紊乱,尤其是……心绪不宁,于康复不利。”
聂风微微侧头,“听”向她的方向。他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关切与一丝犹豫。
“我……我曾听人言,聂家有一门祖传心法,名为‘冰心诀’,最是宁神静气,镇压心魔。”第二梦斟酌着词句,“或许……对你现下的状况有益。”
冰心诀。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聂风心中漾开圈圈涟漪。这门家传心法,他自幼习练,早已烂熟于心。但以往修炼,总是与风神腿法配合,追求的是速度与冷静的结合,何曾像现在这般,完全沉入内心世界?
双目失明,是劫难,或许……也是机缘?
当眼前一片漆黑,外界的纷扰便被最大限度地屏蔽。心,反而更容易沉静下来。
他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断情居那间简陋的静室,成了聂风修炼冰心诀的场所。他盘膝坐在蒲团上,眼上蒙着纱布,眼前是永恒的夜。他开始摒弃一切杂念,将心神完全沉浸于口诀之中。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以往,他理解这口诀,是临敌时的冷静。但此刻,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他有了全新的体会。
冰,并非冷酷,而是澄澈,是剔透,是映照万物而不为所动。
清,并非虚无,而是空明,是纯粹,是滤尽杂质后的本源。
天塌不惊,并非麻木,而是源于内心极致的安定与强大,是看清本质后的超然。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一呼一吸间,仿佛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体内那股因凤溪村惨变、因雄霸之威、因兄弟离散而激荡不休的悲愤与戾气,在这冰心诀的运转下,开始缓缓平复。如同沸腾的水被注入寒冰,渐渐冷却、沉淀。更奇妙的是,他感觉到体内那股源自血脉、时而躁动、如同野兽般难以控制的“疯血”,在这股澄澈冰凉的意境安抚下,竟也显出一丝罕见的温顺,不再那么蠢蠢欲动。
第二梦时常悄悄来到静室外,并不进去,只是倚门而立,静静聆听。她听不到任何声响,却能感受到室内那股逐渐弥漫开来的、清冷而平和的气息。她知道,他正在与自己的内心对话,正在一步步走向更深的境界。她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欣慰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但随即,那笑意便会凝固,化为一丝苦涩。她轻轻抬手,抚上蒙面的纱巾,指尖触碰到那凹凸不平的疤痕,心,便如同被针扎了一下,微微抽搐。
聂风修炼完毕,常常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宁静。他会摸索着走到院中,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阳光的暖意,微风的轻柔。第二梦会适时地出现,有时端来一杯清茶,有时只是静静地陪他站一会儿。
他们的交流,不再需要太多的言语。
有时,聂风会突然开口,说起修炼时的一些感悟,或是记忆中一些零碎的往事。第二梦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聂风发现,自已即使看不见,也能通过她声音里细微的波动,感知到她情绪的起伏——是喜悦,是担忧,还是……一丝淡淡的哀愁。
有时,第二梦会主动弹琴。琴音不再是单纯的疗伤宁神,而多了许多难以言传的情愫。有时如春雨润物,细腻缠绵;有时如秋风扫叶,带着淡淡的萧索;有时,又会流露出一丝挣扎与不安。聂风静静地听着,他的心仿佛能与琴音共鸣,能感受到那琴声背后,一颗细腻而复杂的心。他不再称她“姑娘”,而是在一次听完琴后,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依赖与亲切,唤了一声: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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