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居的宁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聂风的外伤已近痊愈,蒙眼的纱布下,眼眶的灼痛感日渐消退,但他依旧没有解开它的打算。并非不能,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克制。黑暗,让他更专注于内心,专注于那日益精进的冰心诀,也专注于……那股在他血液深处,从未真正平息过的、对力量的渴望。
复仇的火焰,从未熄灭。每当夜深人静,凤溪村的惨状便会清晰地在脑海中重现——雄霸那睥睨天下的身影,步惊云断臂坠河的决绝,秦霜为护他们而双臂尽折的惨烈……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灵魂。他知道,仅凭现在的自己,即便加上风神腿和雪饮刀,也远远无法与雄霸抗衡。他需要力量,更强大、更极致、足以撕碎一切阻碍的力量!
这一日,第二梦在整理父亲第二刀皇留下的、堆满尘土的藏书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材质奇特、非帛非纸的古老册子。册子没有名字,封面是暗沉的黑色,触手冰凉。她好奇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殷红如血,仿佛是用朱砂混合着什么特殊颜料书写而成。她本能地觉得此书不祥,但想到聂风对力量的渴求,还是犹豫着,将其中的内容读给了正在静坐的聂风听。
起初,聂风只是静听。但听着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那册子上记载的,并非寻常的内功心法或刀术招式,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狠辣、专为杀戮而生的刀道意念——它被称为《魔刀》!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力量的极端崇拜,对生命的极度漠视,以及一种引诱修行者释放内心所有阴暗面、与魔共舞的邪异魅力。更让聂风心惊的是,这魔刀的运劲法门、刀意精髓,竟隐隐与他聂家祖传的雪饮刀法有着某种奇异的共鸣,甚至……像是为雪饮刀量身定做的禁忌篇章!而且,其中描述的某些境界,竟能引动他体内那不安分的疯血产生雀跃般的躁动!
“梦,再念一遍……关于‘刀意噬心’那一段。”聂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第二梦心中不安加剧,她合上册子,担忧地劝道:“聂大哥,此书邪气太重,字里行间尽是蛊惑人心之言,绝非正道。修炼此法,恐坠魔道,万劫不复!”
聂风沉默了片刻。纱布下的脸庞,肌肉微微绷紧。他何尝不知此功凶险?那字句间的血腥与疯狂,几乎要透纸而出。但……一想到雄霸,想到兄弟们付出的代价,一股决绝的狠厉便取代了犹豫。
“正道?”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冰冷的弧度,“若能诛杀雄霸,为师兄们报仇,纵然化身修罗,聂风……亦在所不惜!”
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梦,给我。”
第二梦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神情,心知再难劝阻。她了解他心中的恨,也明白那份沉重的责任。最终,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将册子放到了他伸出的手中,指尖冰凉。
从那一刻起,断情居的氛围彻底改变了。
聂风开始修炼《魔刀》。他无法视物,便让第二梦将册子上的内容反复诵读,直至烂熟于心。
起初,他极为谨慎,以精进后的冰心诀为根基,小心翼翼地引导内力,按照魔刀法门运转。冰心诀的澄澈冰寒,与魔刀的凶戾霸道,形成了极其危险的平衡。他进步神速,对刀意的理解一日千里,体内真气变得更加凝练锋锐,甚至隐隐感觉到停滞已久的风神腿功力也有所精进。有时,他徒手虚劈,空气中竟会发出细微的、如同刀锋划过的嘶鸣声。
但很快,魔刀真正的獠牙开始显露。随着修炼日深,那股源自秘籍的戾气,如同无孔不入的毒雾,开始侵蚀他的心神。它不断放大他心中的仇恨、愤怒、以及潜藏的所有负面情绪,并与那本就躁动的聂家疯血产生强烈的共鸣。时常在深夜,第二梦会被隔壁房间传来的、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和低吼声惊醒。
她悄悄靠近,透过门缝,会看到聂风盘坐的身影在黑暗中剧烈颤抖,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狂暴气息。他双手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脸上肌肉扭曲,蒙眼的纱布下,仿佛有红光隐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桌上的茶杯会无故出现裂纹,墙角的扫帚会悄然断成两截。他仿佛在与体内的一头凶兽搏斗,理智与魔性在激烈交锋。
“聂大哥!”第二梦忍不住推门而入,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或是立刻坐到琴案前,十指疾拂,奏响清心宁神的曲调。
琴音如清泉流淌,往往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如同一根细丝,拉住即将坠入深渊的聂风。他会在琴音中逐渐平静下来,周身狂暴的气息缓缓收敛,但那份深植的戾气,却如同种子,已在他心田生根发芽。
聂风自已也清楚这魔功的反噬之险。每次失控后,他都会感到一阵后怕与深深的疲惫。他能感觉到,冰心诀的防线正在被魔刀戾气一点点蚕食。他如同一个在万丈悬崖边缘行走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手中却只握着一根越来越细的冰线。但他不能回头,复仇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而魔刀,是通往复仇之路最快捷、也最危险的途径。他只能更加刻苦地磨砺冰心诀,试图在这危险的平衡中,找到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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