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聂风那毫不掩饰的狂喜、眼中深不见底的深情,以及那偶尔流露出的、因长期寻找而带来的疲惫与脆弱,独孤梦冰封的心湖,竟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情感,是她在那充满阴谋诡计、血雨腥风的复仇之路上,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此刻竟有些难以出口。
“公子……你……”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应对。否认?似乎会伤了他。承认?那将是更大的欺骗。
聂风却将她的迟疑当成了默认后的羞涩或矜持。他更加确信无疑,声音变得无比柔和:“我知道……我知道你或许有苦衷,不愿相认。没关系,能找到你,就好。”他看着那低垂的伞面,心中涌起无限怜爱,“你的脸……没关系,我真的不在乎。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最好的‘梦’。”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独孤梦的心上。苦衷?脸?她瞬间明白,聂风将她错认成了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女子。一股莫名的酸楚和愧疚,悄然滋生。她利用了他的深情,他的痛苦。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揭破这个美丽的误会。或许……将错就错,更能接近他,更能实现复仇的目的?她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下心中那丝不该有的动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独孤梦最终低声说道,算是默认了聂风的称呼。她抬起伞,露出了完整的脸。那是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肌肤白皙,眉眼如画,并无任何疤痕。但此刻,在聂风眼中,那低垂的眼帘,那微微抿起的唇,都成了第二梦因自卑而掩饰的“证据”。他甚至觉得,这清冷的美丽,比记忆中模糊的轮廓更动人心魄。
“好,好。”聂风连连点头,生怕惊扰了她。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如同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而他们都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另一条巷口,一个戴着厚重斗笠面纱的身影,正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第二梦一路暗中跟随聂风,亲眼目睹了他如何错认他人,如何对那个叫独孤梦的女子倾注满腔柔情。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痛彻心扉。她看到独孤梦那张完好无损的、清丽的脸,再摸着自己面纱下凹凸不平的疤痕,自惭形秽之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果然……不配站在他身边。那个女子,才更适合他吧?
她看着聂风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心中既痛又有一丝诡异的安慰。至少……他找到了他的“梦”,一个完整的、美丽的“梦”。她咬着唇,鲜血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的痛。她最终没有现身,只是默默地转身,如同受伤的野兽,消失在江南迷蒙的烟雨深处。她决定,继续做一个影子,一个在黑暗中,默默守护他,也独自舔舐伤口的影子。
一场因名号相似而起的误会,一段始于利用却渐生情愫的奇缘,在这江南水乡,悄然展开。而真正的“梦”,却成了这场戏外,最痛苦的看客。命运的丝线,缠绕交织,愈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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