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台阶蜿蜒而下，在冰冷的白玉石面上凝成暗红色的溪流。天下第一楼的大厅，死寂如墓。百刃阵的残骸横陈在地，呻吟声微弱下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那悬在每个人心头、几乎要压垮神经的死寂。
步惊云与聂风，并肩立于通往楼顶的楼梯口。两人浑身浴血，衣袍破碎，伤口火辣辣地痛，但他们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两柄经过千锤百炼、终于出鞘见血的利剑。步惊云的眼中，是积压了十余年、即将喷发的冰封火山；聂风的眼中，是洗尽铅华、破而后立的决绝刀锋。他们的气息因方才的恶战而粗重，却也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隐隐交融，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于楚楚和第二梦被拦在阵外，由紫衣老大麾下几名高手隐隐看住，无法上前。她们望着风云二人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担忧、恐惧，以及一种与有荣焉的决绝。秦霜依旧倚在楼梯转角，面色苍白如纸，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无人知晓他心中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紫衣老大站在阴影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的铁胆不再转动，死死攥紧。风云二人破阵的速度和展现出的默契，超出了他的预估。尤其是最后那瞬间爆发的、奇异的力量共鸣，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但他没有动。因为楼顶那位，还没有发出信号。
步惊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却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看了一眼聂风，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聂风会意，紧了紧手中的雪饮狂刀。
两人同时抬步，踏上了通往楼顶的楼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一声一声，敲打在楼下所有人的心上。每一步，都离那个掌控天下生死、亦是他们血海深仇源头的男人更近一步。
楼梯很长，盘旋而上，仿佛没有尽头。两侧墙壁上镶嵌着长明灯，灯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随行的鬼魅。越往上，那股笼罩天地的威压便越是清晰、越是沉重。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仿佛与整个天山、与这片苍穹融为一体的、浩瀚无边的存在感。三分归元气圆满之后的雄霸，其气息已近乎“道”。
终于，楼梯到了尽头。一扇紧闭的、厚重的紫檀木门，挡住了去路。门上古朴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幽光。门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达到了顶点。
步惊云伸出手，按在门上。掌心传来木质冰冷的触感，也感受到了门后那如同洪荒巨兽沉睡般的磅礴力量。他看了一眼聂风，聂风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轰！”
步惊云掌心内力一吐，并非刚猛撞击，而是一股阴柔的震劲。厚重的木门应声向内滑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门开的刹那，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楼顶，并非想象中狭窄的阁楼，而是一个极其开阔的平台，方圆数十丈，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黑色玄武岩。平台四周没有栏杆，只有无尽的虚空和脚下翻涌的云海。夜空如洗，繁星点点，一弯冷月悬于天际，清辉洒落，将平台照得一片清冷。
平台中央，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着一人。
玄色锦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站在那里，却仿佛撑起了整片天空。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便让这偌大的平台，乃至整座天山，都成了他的背景，他的陪衬。
雄霸。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因门开而有丝毫动作。但步惊云和聂风在踏入平台的瞬间，便感觉周身空气一紧，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是一种领域般的压制，是绝对力量带来的统治感。
“你们来了。”
雄霸开口，声音平和，不高，却如同滚雷般在风云二人心头炸响，震得他们气血微微翻腾。他缓缓转过身，面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依旧是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但那双眼睛，却与以往截然不同。眼中没有了睥睨天下的张扬，也没有了阴谋算计的深沉，只剩下一种洞悉万物、漠视一切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狂暴的杀意都更令人心悸。
步惊云握紧了绝世好剑，剑鞘中的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麒麟臂灼热的力量奔腾，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威压。聂风雪饮狂刀横在身前，冰心诀运转到极致，灵台努力保持清明，龙脉之气在体内流转，抵御着那仿佛能侵蚀灵魂的压力。
“雄霸！”步惊云的声音冰冷刺骨，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雄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步惊云，聂风。本座一手将你们培养成才，赐你们力量，予你们地位。如今，你们便用这身武功，来向本座寻仇？”他目光扫过二人，如同看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可知，螳臂当车，是何下场？”
聂风踏前一步，沉声道：“雄霸，你害死孔慈，利用我等多年，罪孽滔天！今日，不为私仇，也为武林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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