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是深宫。
深得不见天日。
纵然金砖铺地,玉柱擎天,锦绣堆砌,熏香缭绕,也驱不散那股子浸入骨髓的阴冷和压抑。
颜盈坐在窗前。
窗是雕花的檀木窗,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一应俱全,美得不似人间。但她看的,不是这些。她的目光,空洞地穿过窗棂,投向南方,那片被宫墙和层峦叠嶂阻隔的、遥远得只剩下一个模糊方向的天际。
身上是东瀛最上等的丝绸裁成的宫装,绣着繁复的樱花与流云,价值连城。腕上是莹润剔透的翡翠镯子,颈间挂着鸽卵大小的明珠。绝无神待她,在物质上,从不吝啬。她是他征服中原的战利品,是他彰显权威的点缀,也是他……偶尔流露疲惫时,一处还算温暖的港湾。
可这温暖,是假的。像这宫殿里的地龙,烧得再旺,也暖不透一颗悬在冰窖里的心。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窗纱。保养得极好的手,白皙柔嫩,看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也看不到曾经在江湖风雨中挣扎的粗糙。可这双手,如今连握紧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剩下无力的颤抖。
风儿……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起来。
聂风。她的儿子。她和聂人王生的儿子。
零碎的消息,像带着毒的碎片,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钻进这深宫高墙,钻进她的耳朵里。
绝无神登基了,在太极殿前杀了人……
中原武林完了,降的降,死的死……
有个叫聂风的年轻人,和步惊云一起,在跟绝无神作对……
他们潜回来了,像影子一样,在绝无神掌控的土地上活动……
绝无神下了死命令,格杀勿论,尤其是……聂风……
每一个消息,都让她夜不能寐。起初是难以置信的狂喜——风儿还活着!他没死在那场大难里!他还回来了!可紧接着,就是灭顶的恐惧。回来?回来做什么?送死吗?绝无神是什么人?那是魔神!是连雄霸都能掀翻的怪物!风儿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敌得过?
她了解绝无神。这个男人,霸道,冷酷,顺他者未必昌,逆他者必亡。他对敌人,尤其是像风儿这样有潜力威胁到他的敌人,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她不止一次听到绝无神在谈及风云时,那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必杀的决心。尤其是对聂风那诡异的身法和刀法,绝无神似乎格外“感兴趣”,那种兴趣,带着一种解剖猎物般的残忍。
一边是丈夫,是如今给她锦衣玉食、却也掌控她生死的人。
一边是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十几年魂牵梦绕、愧疚难当的骨血。
这选择,像两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锯割。
她该怎么办?
告诉绝无神,聂风是她的儿子?求他网开一面?这念头刚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绝无神会怎么想?一个前朝余孽,天下会叛徒的儿子,竟然是他的继子?这只会激怒他,让他觉得被欺骗,被羞辱。到时候,不仅风儿必死无疑,连她自己,恐怕也会立刻从这看似华丽的牢笼里消失,变成御花园某处花肥的一部分。
暗中给风儿报信,让他快逃?逃得越远越好?可怎么报信?这深宫内外,到处都是绝无神的眼线,十大气忍神出鬼没,鬼叉罗如同幽灵。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哪个不是绝无神的心腹?她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落在别人眼里。任何一点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更会连累风儿暴露行踪。
她就像一只被精心饲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羽毛光鲜,鸣声婉转,却连翅膀都早已退化,连撞破这笼子的勇气都没有。不,她不是没有勇气,她是害怕。害怕自己微不足道的反抗,会给风儿带来更快的毁灭。
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她。她想起很多年前,她为了更好的生活,抛弃了聂人王和年幼的风儿,选择了雄霸。后来,她又为了活命,背叛了雄霸,跟了绝无神。她这一生,似乎总是在选择,又似乎从来都没得选。每一次选择,都像是在泥潭里挣扎,越陷越深。
她以为到了绝无神身边,终于可以安稳了。可命运又一次把她推到了悬崖边上。这一次,抉择的代价,可能是她儿子的命。
“夫人,该用膳了。”一个宫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垂首低语,声音恭敬,却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冰冷。
颜盈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天色已暗,窗外华灯初上。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僵硬得像戴了面具:“知道了,摆上吧。”
菜肴很精致,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但她拿起筷子,却觉得有千斤重。味同嚼蜡。
绝无神今晚没有来。他很少来她这里过夜,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前殿处理“政务”,或者独自在练功房修炼他那可怕的不灭金身。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在他面前强颜欢笑,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眼神里会泄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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