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洞穴。
比坟墓更安静。连滴水声都听不见,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岩石的冷气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草药的苦涩味道。一盏油灯,灯焰如豆,顽强地燃烧着,投下昏黄的光晕,照亮方寸之地。
雄霸盘膝坐在灯影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不堪的袍子,头发灰白散乱,遮住大半张脸。但若仔细看,会发现他深陷的眼窝里,那浑浊的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枯槁死寂,而是多了一丝极淡、却如同毒蛇苏醒般的精光。他的呼吸,悠长而沉浑,带着一种内敛的、仿佛岩浆在地下奔流的力量感。伤势,好了不少。虽远未恢复巅峰,但至少,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废人。
他面前的地上,摊着几张皱巴巴的、边缘焦黄的纸。纸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简陋的地图和一些密密麻麻的注解。不是墨水,是干涸的血。他的血。这是他凭借记忆,勾勒出的中原势力分布图,以及……一个计划的雏形。
他的手指,枯瘦如鸡爪,指甲缝里残留着泥土和血痂,正轻轻点在地图上一个用朱砂重重圈出的点——位于无神绝宫势力范围边缘的一处险要山谷,名为“断魂谷”。谷如其名,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传说有进无出。
雄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算计,一种将天下人都视为棋子的、居高临下的残忍。
“乱吧……”他低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岩石,“越乱越好……”
他需要混乱。需要鲜血。需要那几条互相撕咬的毒龙,流干最后一滴血。而他,这条蛰伏在暗处、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老龙,才能趁乱而起,夺回失去的一切。
无神绝宫最强,风云潜力最大,地下会最诡诈。这三方,任何一方独大,他都再无机会。必须让他们斗起来,死磕!而最好的诱饵,莫过于他们都无法拒绝的东西——力量,绝对的力量。
他想到了《三分归元气》。这门他耗费半生心血、却因风云背叛而未能臻至圆满的绝世武功。绝无神觊觎它,想借此弥补不灭金身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罩门,或者寻求更进一步的契机。风云若得到它,或许能找到克制不灭金身的方法。紫衣老大那个叛徒,更是对它垂涎三尺。
一个毒计,在他脑中迅速成形,阴险,致命。
他需要两枚棋子,两个“信使”。必须是绝对可靠,且死了也不会引人怀疑的人。他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并非全无准备。早年埋下的、连心腹都不知道的暗桩,是时候启用了。
他艰难地移动身体,从石缝深处摸出两个小小的、用兽骨雕成的哨子。哨子样式古朴,刻着诡异的符文。他将哨子凑到嘴边,却没有吹响,只是运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内力,以某种独特的频率,轻轻震动。
没有声音发出。但那震动,却如同水波,透过厚厚的岩层,传向未知的远方。这是一种极其隐秘的联络方式,消耗极大,但足够安全。
做完这一切,雄霸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力气。但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却始终未散。
两天后。
夜。无神绝宫,天下第一楼。
绝无神斜倚在龙椅上,听着绝心的禀报。殿下烛火通明,映照着他玄黑龙袍上狰狞的暗纹,也映照着他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四方势力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虽不致命,却令人心烦。
绝心垂手而立,语气恭敬:“父尊,据安插在‘流沙帮’的眼线密报,他们在清理西山废墟时,偶然发现了一处隐秘石室残迹,内有打斗痕迹,并找到半片烧焦的绢帛,上面残留的字迹,经辨认,疑似……天下会《三分归元气》最后一卷的残篇。”
绝无神原本半眯的眼睛猛地睁开,精光爆射!身体微微前倾:“哦?确认无误?”
“绢帛残破,字迹模糊,但其中提及的‘归元引气,三花聚顶’之法门,与之前搜集到的残卷内容吻合,有七成把握。”绝心低头道,“据眼线说,发现时另有数波身份不明的人马在附近窥探,似乎也得到了风声。其中……似乎有风云的踪迹。”
“风云?”绝无神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也敢觊觎?”
“据推测,他们可能想借此秘籍,寻找对抗父尊不灭金身之法。”绝心道,“流沙帮胆小,已将残帛秘密送往其总坛,但消息已然走漏。如今那残帛所在的具体位置,‘断魂谷’一带,已是暗流涌动。”
绝无神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三分归元气……雄霸的压箱底功夫,他觊觎已久。若能得到,参透其中奥妙,或可让他的不灭金身再无瑕疵,甚至……更上一层楼!绝不能让风云得手!
“断魂谷……”绝无神沉吟片刻,眼中凶光一闪,“传令!派十大气忍,率两队精锐鬼叉罗,即刻出发,赶往断魂谷!给本座将东西带回来!若遇风云……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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