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在善贮藏。新收薯块须先在通风处摊晾三日,散尽水汽,拣去破皮、带病的。之后选高燥阴凉之地挖窖,窖底铺干沙,薯块分层隔放,定期查验,防鼠防潮。具体法子,民妇可写成条文,供县衙颁行各村照做。”
“其三,在定种源。收获后当立刻精选种薯——须个匀、皮光、芽眼饱满。先前县衙有令,各村所产土豆,除口粮与自留种外,余者皆由官府按定价统购。其中大部,当作为今秋推广新村的薯种。收购之价、调拨之数、推广哪些村落,伏请大人及早与户房议定,张榜明示。如此,民心方安,奸猾者也难借机抬价、囤积牟利。”
言至此,她抬眼望向陆明远,神色肃然:“至于民妇庄子所出,除留足庄户口粮、佃租及自留优种外,其余愿尽数交予衙门处置,价格但凭官定。唯有一事相求——”
她一字一句,清晰恳切:“恳请大人选派干练公正之人,亲赴各村,监看收获、过秤、贮藏、调运诸环节。务求薯种精良,账目清明,杜绝以次充好、虚报数量之弊。 此事看似繁琐,却关系来年万千百姓能否因土豆得他腹暖身,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
陆明远听罢,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他首先感到的是一阵扎实的欣慰。李晚这番话,条理之清晰、思虑之周全,已远超寻常农妇,甚至胜过衙门里许多只会照章办事的胥吏。她不仅看到了“收”,更看到了“藏”“选”“推”这一整条链条,连防弊、安民这些政务关节都想到了。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将土豆推广之事倚重于此女,是走对了棋。
但欣慰之后,紧接而来的是一股沉甸甸的压力与警觉。
李晚所言的“五日抢收”,是需要全县动员的政令。一声令下,衙役、里正、农户皆需闻令而动,其间人力调配、意外处置,千头万绪,容不得半分差错。而她重点提醒的“监督防弊”,更是戳中了地方政务最隐秘的痛处——再好的章程,若执行之人心怀鬼胎,也会变成欺上瞒下的工具。他不由想起户房那几个滑吏,以及各村那些未必全然服帖的里正。
更深一层,李晚主动提出将自家庄子产出尽交官府处置,只求“监督得力”。这看似无私的举动,在陆明远听来,却更似一声尖锐的警钟。她是在以自身为注,提醒他:利益越大,人心越险。 若没有铁一般的监督,这造福万民的薯种,顷刻间就可能成为蛀虫狂欢的盛宴,成为民怨沸腾的祸源。
最后,所有思绪凝聚成一个清晰的判断:
此女不但有“术”(技术),更有“识”(见识)和“胆”(担当)。她已不再是单纯的“献策者”,而是隐隐成了这盘大棋中不可或缺的“执子者”。她所求的“监督”,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一场默契的同盟邀约——她愿倾尽所能,前提是他这位县令,必须为她撑起一个公正执行、不被腐坏侵蚀的舞台。
于是,陆明远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锐利的审视,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李娘子思虑周详,本官心下有数。抢收之令,今日便发。至于监督人选与细则……”
他目光如炬,落在李晚脸上:
“就依娘子所言。本官会亲自点选可靠之人,组成专司。也请李娘子——不吝辛劳,作为衙门特聘的‘薯事总察’,随队亲赴各乡。凡技术规程、种薯优劣,皆由你一言而决。 如何?”
他此举,既是将最关键的“技术监督”之权正式赋予她,将她彻底绑上县衙的战车,成为利益共同体;也是一次毫不掩饰的考验——看她是否真有胆量,去直面那些最基层、也最复杂的利益纠缠。
他放下茶盏,等待她的回答。堂内的空气,仿佛因这无声的角力,而缓缓凝固。
“民妇领命。能得大人信重,为乡梓尽绵力,是民妇的本分。”李晚迎着陆明远审视的目光,坦然一福,旋即话锋微转,“只是,‘总察’之名,民妇万不敢当。此职关乎衙署威仪、法度施行,当由大人委任官吏方可。民妇一介布衣,若僭越行事,恐令里正、胥吏难服,反损大人政令畅通。”
她略一停顿,提出了一个更巧妙、更符合她身份的实际方案:
“民妇斗胆请命——不若以‘薯事技术协办’之名,随队下乡。民妇只负责查验薯种优劣、示范窖藏之法、记录田间实情。至于人员调度、纠纷裁断、账目核对等政务,一概由衙门委派之主官定夺。如此,技术归技术,政务归政务,权责分明,方能不误大事。”
直到将此番合作的根本原则定下,确保自己不会陷入官场泥沼后,李晚才将话题引向更具体的、所有人都关心的实际问题:
“民妇知晓此乃户房诸位大人职司,本不该多言。只是此事关系民心稳否、推广顺逆,民妇想问问大人,不知这次将以什么价格收购种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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