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不代表心就定了。
陈小凡依旧会在深夜盘点时,对着那摞记录着每个人“价值”的纸条发一会儿呆;依旧会在发放灵石时,刻意避开某些学徒疲惫却强撑笑意的眼神。但他不再把自己关进仓房,也不再刻意躲着谁。他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观察坊里的每一个人,观察坊主每一个决策背后的意图。
他发现,坊主最近待在石屋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出来,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送进他屋里的,不再仅仅是符箓相关的材料,更多了一些记载着南疆各地风物、矿产、甚至古老传说的杂书玉简。有一次,陈小凡甚至瞥见桌上摊开着一张绘制粗糙的、标记着几个周边修真家族势力范围的地图。
山雨欲来。即使陈小凡再迟钝,也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联盟总部的问询像一片浓重的乌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倾盆大雨。而坊主,显然已经在为这场风雨做准备。
这天,陆衍将陈小凡叫到面前,递给他一份新的清单。上面的东西让陈小凡心头一跳——不再是朱砂符纸,而是“精铁锭”、“寒潭水”、“烈火犀角粉”……这些,大多是炼制低阶法器和制作用来防护、乃至争斗的符阵所需的基础材料。
“坊主,这是……”陈小凡抬起头,有些迟疑。
陆衍的目光落在窗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未雨绸缪。有些风雨,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手里有剑,和手里只有符笔,是两回事。”
陈小凡握紧了清单,指节有些发白。他明白了。坊主不再仅仅满足于商业上的周旋和规则内的博弈,他开始准备真正的、最原始的对抗力量。这让他感到一丝寒意,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股压抑已久的、属于少年人的血性被隐隐点燃。在黑沼泽,他见识过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知道有些道理,是讲给愿意听道理的人听的。
“我明白了。”他沉声应道,没有再多问一句。
接下来的日子,陈小凡的身影更加忙碌。他不仅要维持符箓坊的正常运营,还要凭借之前建立起来的那点人脉和渠道,小心翼翼地收购清单上的物资。这些东西不像符箓材料那样常见,价格也更敏感,他必须做得更加隐秘。
他再次去了黑沼泽集市,这一次,目的明确。他没有在那些明面的摊位上过多停留,而是钻进了更深处、更混乱的区域,那里充斥着亡命徒、销赃者和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劣酒和谎言的味道。
在一个散发着霉味和兽腥气的帐篷里,他见到了一个独眼的摊主,对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几块颜色暗沉的精铁锭。
“什么价?”陈小凡压低声音,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老练些。
独眼摊主抬起那只完好的眼睛,浑浊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小兄弟,面生啊。要这玩意儿干嘛?打铁还是……筑窝?”最后两个字,带着意味深长的试探。
陈小凡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家里长辈吩咐,收些结实的材料,修补些旧物件。”
“修补物件?”独眼摊主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深究,报了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
陈小凡没有立刻还价,而是拿起一块铁锭,入手冰凉沉重,他学着坊主平时评估材料的样子,仔细看了看断面,又用手指敲了敲,感受其质地。他不懂炼器,但基本的优劣还是能分辨一二。
“这铁,杂质多了点,火候也欠了些。这个价,不值。”他放下铁锭,语气平淡,作势欲走。
那独眼摊主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这看似年轻的少年竟有些眼力。“等等!”他叫住陈小凡,重新报了个价,虽然还是偏高,但已经合理了不少。
一番讨价还价,陈小凡最终用低于预算的价格,拿下了这批精铁。当他抱着沉甸甸的铁锭走出帐篷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刚才若是有丝毫露怯,恐怕就不只是价格的问题了。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几天不断上演。收购寒潭水时,他差点被引入一个预设的陷阱;寻找烈火犀角粉时,则遭遇了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修士尾随。每一次,他都靠着几分急智、几分运气,以及怀里那几张关键时刻能激发保命的“强化版”小火球符,险之又险地脱身。
当他带着第一批筹集到的物资,风尘仆仆地回到符箓坊,将东西交到陆衍手上时,陆衍只是粗略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
“做得不错。”依旧是简单的四个字。
但陈小凡却从坊主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认可的东西。不是为了他带回了物资,而是为了他在这过程中展现出的、超越了一个普通符箓坊伙计的能力和胆色。
这一刻,陈小凡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惊险和疲惫,都值了。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会卖符箓的“陈管事”了。他正在触摸到一个更真实、也更残酷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需要的不再是单纯的热情和服从,还需要铁和血。
他看着陆衍将那些精铁锭收好,眼神复杂。他知道,符箓坊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而他自己,也被这无声的洪流,推着,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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