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房的门锁上了,但那股子铁与火的味道,却像是钻进了陈小凡的骨头缝里,再也散不掉。白天,他依旧是那个在前堂忙碌的“陈管事”,应对着顾客,打理着账目,发放着灵石。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往更加沉稳周到。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的手指在清点符箓时,会不自觉地摩挲纸张的边缘,感受那与冰冷铁块截然不同的柔韧;他的目光扫过伙计们忙碌的身影时,会注意到他们发力时手臂肌肉的线条,那线条里蕴含的力量,与他挥动铁锤时感受到的,似乎是同一种东西。
发放绩效灵石的时候,他依旧会看到有人眼底的疲惫和失落,但那份曾经让他坐立不安的刺痛感,淡了许多。他不再仅仅把这看作是一种冰冷的分配,而是开始理解,这些灵石,对于这些和他父亲当年一样挣扎在底层的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是活下去的资本,是往上爬一步的希望,是黑暗中能抓住的一根稻草。坊主的规则或许严苛,但这根稻草,至少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再去纠结这规则本身是否“正确”,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在这规则之下,把事情做得更好,更……有人味儿。
他开始留意哪个伙计家里似乎有难处,会在不破坏规矩的前提下,尽量多安排些能多拿点灵石的活计给他;他会记住哪个学徒对某种符纹特别有天赋,在柳芸师姐忙碌时,悄悄把自己以前练习时总结的一点小技巧告诉对方;他甚至开始整理坊里那些废弃不用的、品相稍差的符纸和朱砂,想着或许能以极低的价格,卖给那些实在拮据的散修,或者留给新来的学徒练手,总比堆在角落里生霉强。
这些细小的改变,如同春雨,悄无声息。他做得很小心,尽量不引人注意,尤其是避开坊主的目光。他不知道坊主会如何看待这些“多余”的举动。
这天夜里,他盘点完,没有立刻回房,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那间锁着的炼器房外。月光下,门上的铁锁泛着冷光。他没有钥匙,也无意进去,只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院子里很静,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他闭上眼,脑海里不是账本数字,不是销售策略,而是那块在砧台上被他反复锻打、最终变得纯粹坚韧的铁块。
“引,而不是逼……”
坊主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坊主定下的规则,就像那炼器的法门,提供了一个框架,一个方向。但具体如何运用,如何在框架内找到最适合的“火候”和“力道”,让每个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或许……这就是他陈小凡可以做的事情。
他不是坊主,无法改变规则本身。但他可以是那个掌控火候、引导力道的人。用他自己的方式,让这架冰冷的机器,运转得不那么伤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微微发热,仿佛炼器房里那未曾完全熄灭的炉火,在他心底重新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掠过坊主石屋的窗口,里面还亮着灯,映出伏案疾书的剪影。联盟总部的问询,像一座大山压在坊主肩上。他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至少,可以把坊内这些琐碎事务打理得更好,让坊主能少操一份心。
回到自己的小屋,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拿出纸笔,就着昏黄的油灯,开始勾画起来。他画的是符箓坊的人员结构,每个人的特长,近期任务的分配……他试图找到一个更合理、更有效率,也更能照顾到每个人状态的安排方式。这很难,比他锻打一块顽铁难多了,但他愿意去尝试。
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悠长而空旷。
陈小凡放下笔,吹熄了灯,躺在床上。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
迷茫还在,前路依旧看不分明。但他好像找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砧台,和一把属于自己的锤子。
铁屑沾身,炉火灼面。答案,或许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敲打与汗水里。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蜷缩起来,像一块投入洪流的铁胚,在无声的夜里,默默承受着生活赋予他的、千锤百炼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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