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码头区,在失去了黑虎帮的强力统治后,非但没有沉寂,反而如同被搅动的浑水,变得更加混乱无序。大大小小的帮派、独行的亡命徒、走私贩子在此争夺地盘和利益,火并械斗时有发生,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江尘如同一条适应了污水的鱼,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片混乱之中。他选择了一处靠近废弃船坞、由破烂木板和油毡搭成的窝棚作为新的落脚点。这里气味刺鼻,人员流动极大,无人关心邻居是谁,正是藏身的绝佳所在。
他并未因晋升二流巅峰而松懈,反而更加勤勉地修炼《无名内功心法》第三篇。宗师境界遥不可及,但每一点内力的增长,每一次对功法理解的加深,都让他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多一分生存的资本。新获得的【危机感知】能力虽时灵时不灵,却也让他对潜在的威胁多了一丝玄妙的感应。
他知道,影楼和血刃的追捕绝不会停止。旧屋的暴露说明对方已经掌握了他一定的活动规律或易容特征。他必须更加小心,行动也要更加难以预测。
数日过去,江尘如同真正的幽灵,在码头的阴影中活动。他利用中级易容术,时而扮作酗酒的苦力,时而扮作收赃的小贩,不断变换身份,搜集着信息,同时也留意着暗堂是否有新的、合适的委托出现。
普通的几百两银子目标,已难入他法眼。他需要的是能让他实力再次飞跃,或者酬金高到足以让他暂时隐匿、潜心修炼的大单。
这一日,黄昏时分,江尘扮作一个收工后在小酒馆独饮的码头力工,耳朵却捕捉着周围嘈杂议论中的有用信息。
“……‘浪里蛟’张横放出话了,要整合码头,谁不服就灭了谁!”
“哼,就凭他?手下不过几十号人,也敢夸这海口?”
“听说他背后有人撑腰,好像是……城里的某位大人物的手笔。”
“最近码头上生面孔越来越多了,不太平啊……”
“何止码头,听说连‘听潮别院’那边都不安宁了……”
听潮别院?江尘目光微动。那是位于码头区边缘、临江而建的一处精致园林,据说属于一位背景深厚的退隐官员,平日里门禁森严,极少与外界往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褂、头戴斗笠的汉子,悄无声息地坐到了江尘对面的空位上,将斗笠稍稍抬起,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
“兄弟,打听个事。”那汉子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江湖气,“听说前些天,义气堂和柳枝巷的活儿,都是你做的?”
江尘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慢吞吞地喝着劣质的酒水,含糊道:“什么活儿?俺就是个扛包的,听不懂你说啥。”
那汉子笑了笑,也不在意,自顾自压低声音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这边有单‘急活’,酬金这个数。”他在桌下隐晦地比了个“一千五百两”的手势。
江尘端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目标?”
“听潮别院的主人,苏清河。”汉子声音压得更低,“原吏部侍郎,致仕还乡。有人要他的命,越快越好。”
致仕高官!江尘瞳孔微缩。这可比郡守府的幕僚还要棘手!苏清河虽已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自身护卫力量恐怕比郡守府只强不弱!而且牵扯到朝廷背景,风险巨大。
“原因?”江尘问。
“这就不是我们该问的了。”汉子摇头,“买家只要求干净利落,看起来像意外或者仇杀,不能牵扯到他们。这是定金。”他推过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江尘没有去接银票,只是沉默着。一千五百两,确实是天价。但苏清河……听潮别院……
他脑海中迅速调出关于听潮别院的地形信息。那里临江,墙高院深,守卫不明。强攻绝无可能。
“资料。”江尘最终吐出两个字。他需要评估可行性。
汉子似乎早有准备,低声道:“苏清河年近六旬,不通武艺,但身边常年跟着两名贴身护卫,据说是他从京城带回来的大内高手,实力深不可测。别院内另有护院二十余人,皆是好手。他深居简出,极少离开别院,唯一固定的活动,是每旬会去别院后的私人码头垂钓半个时辰,那是他护卫相对松懈的时候。下一次垂钓,就在明日午后。”
私人码头,垂钓……这确实是一个可能的突破口。临江水道复杂,便于接近,也便于事后从水路脱身。
但两名疑似大内高手的护卫……实力至少是一流,甚至可能是先天!
风险极高。
然而,一千五百两的诱惑,以及挑战更强目标带来的刺激,让江尘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看了一眼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又看了看那汉子精明的眼睛。
“接了。”江尘终于开口,将银票收起,“规矩照旧。”
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又递过来一张粗纸,上面简单勾勒着听潮别院后部私人码头附近的水道和地形:“预祝阁下成功。”
说完,他压低斗笠,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酒馆。
江尘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他看了一眼窗外渐渐被夜色笼罩的混乱码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
听潮别院,苏清河……
又一个重量级的名字,写上了他无形的猎杀名单。
明日午后,那临江的钓台,或许将成为这位致仕高官的断头台。
他需要立刻开始准备,勘察水道,制定计划,调整状态。
猎杀,永不停止。而这一次的猎物,将是他杀手生涯至今,最为显赫,也最为危险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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