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抱着鲨齿剑,靠在门框上,金色的瞳孔冷漠地扫过红莲,又落在端木蓉身上,最终停在韩非脸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决断。
韩非的脸色在红莲的厉声质问下愈发苍白,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焦土、血腥和冷月的气息让他肺叶生疼。他缓缓走到端木蓉身边,没有看红莲,目光落在供桌上念端大师那悲悯的画像上。
静室里只剩下红莲愤怒的喘息和端木蓉压抑的呜咽。
韩非伸出手,没有去扶端木蓉,而是轻轻抚过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逆鳞剑剑鞘。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剑格处的逆鳞纹路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压抑的静室中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端木姑娘,你今日所违,是刻在石上、浸染血泪的医家誓言。”韩非的目光转向跪伏在地、颤抖不止的端木蓉,“此誓,源于血仇,凝于伤痛,是护你医心不堕深渊的樊篱。”
他的话语让端木蓉的身体猛地一僵,红莲眼中的怨毒更盛。
然而,韩非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
“然,你所守,乃是医者本心深处,那一点不灭的仁者之光!是见稚子无辜而心生恻隐!是见生命凋零而奋不顾身!此心,超越国界,凌驾仇恨,乃医道之本源,苍生之福音!”
“仁者心…”端木蓉猛地抬起头,沾满泥污的脸上,泪水终于决堤般涌出,混合着灰烬,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污浊的痕迹。韩非的话语,如同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刺破了她心中厚重的自责阴霾。
但韩非的声音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沉重,如同宣告命运:
“你守仁心,破血誓,于医道,是功!于私情,是义!然——”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愤怒的红莲,扫过冷漠的卫庄,最终落回端木蓉身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于法,是——渎!”
“法?!”红莲一愣,随即发出尖锐的嗤笑,“韩非!你昏头了?跟她讲法?她救的是韩国的死敌!”
韩非没有理会红莲的嘲讽,他的眼神变得无比肃穆,带着一种以身殉道般的沉重。他缓缓抬起右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探入自己那件早已破损不堪的玄色深衣内襟。
锵啷!
一声冰冷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响起!
一副造型奇特的枷锁,被他从怀中取出,重重地顿在布满灰烬的地面上!
那枷锁通体漆黑,非金非木,材质沉重而冰冷,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枷身布满细密的、如同荆棘般的倒刺纹路,锁链粗如儿臂,连接着两个沉重的手腕箍圈。整个枷锁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和沉重感,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规则与刑罚的重量。更奇异的是,枷锁的表面,似乎隐隐流动着与逆鳞剑裂纹相似的、极其微弱的苍青色光痕。
韩非的目光扫过枷锁,然后缓缓抬起,落在端木蓉震惊的泪眼上,落在红莲错愕的脸上,落在卫庄微微眯起的金瞳中。
“法者,国之重器,民之圭臬!”韩非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寂静的静室中轰然回荡,“法立,则信立!信立,则国立!今日端木姑娘违誓救敌,其情可悯,其心可嘉!然,法不可因情而废,不可因义而曲!”
他的右手,猛地抓住枷锁上一个冰冷的腕箍!
“吾韩非!身为韩国司寇,执掌刑名,乃立法护法之人!”他直视着端木蓉,眼神中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担当与决绝,“若立法者自身,因情义而枉顾法度,则法将不法,国将不国!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在端木蓉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红莲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韩非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最后的宣判:
“故,今日端木蓉破誓之‘过’,其‘情’其‘仁’,由我韩非一力担之!其‘罪’其‘罚’——由我韩非,以身代之!”
话音未落!
咔!咔!
两声冰冷刺耳、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金属咬合声,骤然响起!
韩非双手用力,将那沉重、冰冷、布满荆棘纹路的玄铁腕箍,狠狠地、决绝地,扣在了自己的双腕之上!
就在腕箍锁死的瞬间!
嗡——!!!!
一直被韩非握在手中、沉寂无声的逆鳞古剑,剑身之上所有的裂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悲怆而凄厉的苍青色光芒!那光芒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受伤的巨龙发出的哀鸣,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静室!一股冰冷、暴戾、却又带着无尽悲伤与愤怒的剑意洪流,如同失控的决堤怒涛,猛地从剑身中爆发出来!
青光冲天!映照着念端大师悲悯的画像,映照着端木蓉脸上凝固的泪痕和震惊,映照着红莲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也映照着韩非被玄铁枷锁禁锢的、却挺得笔直的脊梁!
冰冷的枷锁与悲鸣的剑光,构成了静室中一幅震撼灵魂的画面。法理的沉重与仁心的光辉,在这一刻,以最惨烈的方式,交织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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