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农夫如梦初醒!镰刀、柴刀、甚至坚硬的石块…所有能找到的工具,都成了他们手中的“刻刀”!他们如同在开垦一片亘古未有的硬田,怒吼着,将心中积压的、对新法最朴素也最迫切的期盼,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狠狠“刻”进那道由惊鲵剑犁出的深壑之旁!
“雨为澍!官仓开!误农时者——斩!”
“田亩实!赋税明!丈田不公者——刑!”
“沟渠通!仓廪实!饿死一人——罪在州牧!”
“勿夺农时!勿伤禾稼!违者——枷号示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严谨的律文结构。只有一声声源自泥土深处的呐喊,一句句浸透血汗的诉求,被农夫们用锄头、镰刀、石块,以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刻痕,粗暴而鲜活地凿进坚硬的青石地基!字迹丑陋,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生命的灼热!
田言立于一旁,惊鲵剑拄地,静静地看着。她以剑犁开的沟壑,成了农人刻律的基线。她不再挥剑,她的剑意已化为守护这片“田”的力量。
就在这时!
嗡!
九丈巨碑“法生于仁”的血篆,再次感应到了这股源自大地、源自生民最根本诉求的磅礴意念!温润而磅礴的金光再次流淌而出!
但这一次,金光不再冰冷无情!它如同被农夫的汗水与田言的剑意所感染,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包容与厚重,温柔地洒落,笼罩了那块被农夫们疯狂“刻律”的青石地基,笼罩了那一道深深的犁沟与旁边歪扭的刻痕!
金光流淌,如同温热的泉水!
奇迹发生了!
那由惊鲵剑犁出的深深沟壑,在法理金光的浸润下,边缘竟变得圆润而清晰,沟壑本身散发出温润的玉泽,仿佛成了一条律法的“龙脉”!
而那些被农夫们用粗糙工具刻下的、歪歪扭扭、充满愤怒与期盼的“律文”,在金光中如同被无形的大匠重塑!刻痕边缘变得平滑,字形结构在保留原始粗犷气息的同时,竟自动调整、规整,变得更加清晰、庄重!每一个字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闪烁着金玉般温润的光泽,深深烙印在青石之中!
更神奇的是,那条作为基线的犁沟,其内里流淌的法理金光,竟如同活水般,沿着沟壑的走向,自动衍生、蔓延,在青石表面勾勒出与农夫刻文相呼应、更加精炼严谨的——律法条文框架!如同为这些源自泥土的呐喊,构筑起了法理的筋骨!
农人刻下的“雨为澍,官仓开”,旁侧金光自动衍生出《韩律·农桑疏》关于“州县需依时令开仓放粮种、疏浚水利”的具体细则!
“田亩实,赋税明”旁,金光勾勒出“新制丈量尺颁行天下,吏卒舞弊者罪加三等”的条文!
“沟渠通,仓廪实”旁,显化“州府仓廪储备定额及灾年开仓流程”!
“勿夺农时,勿伤禾稼”旁,浮现“战时征发民夫需避农忙,践踏青苗者以毁坏公物论处”!
农夫的呐喊与法理的框架,在金光中完美交融!粗糙的刻痕化作了庄严的碑文,朴素的诉求披上了律法的威仪!整块青石地基,在法理金光的浇筑下,赫然化作了一尊崭新的、散发着泥土芬芳与法理金光的——《田律》碑!
而这一切,尚未结束!
当最后一道律文在金光中烙印完成,法理金光并未散去,而是顺着那最初的、由惊鲵剑犁出的深壑,如同百川归海,急速涌向石碑顶端!
金光在碑顶汇聚、凝结!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一株翠绿欲滴、生机勃勃的——麦苗,竟硬生生从那坚硬的、由法理金光浇筑而成的石碑顶端——破石而出!
麦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拔节、抽穗!
晨风吹过,金黄的、饱满的麦穗在石碑顶端轻轻摇曳,沉甸甸地压弯了青翠的秸秆。麦穗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与新法的威严,弥漫在泰山之巅!
农桑入律,法生于田!
犁沟化碑文,麦穗生碑顶!
老田叔手中的锄头“哐当”落地。他看着那尊由自己锄头参与“刻”出、顶端生长着金黄麦穗的《田律》碑,看着碑文上那既熟悉又威严的律条,老泪纵横。他颤抖着伸出粗糙的手,想要触碰那石碑顶端的麦穗,却又敬畏地缩回,最终只是对着石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佝偻的腰背。
田言看着碑顶摇曳的麦穗,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拄着的、布满裂痕的惊鲵剑。冰冷的剑身倒映着金黄的麦芒,仿佛倒映着父亲田猛征战一生、最终却埋骨他乡所未能见到的…真正的人间烟火与安宁。
兵戈化犁,终见其穗。
韩非立于封禅台边缘,掌心微缩星舰的幽光,似乎也被那碑顶的麦穗映亮了一瞬。他望向东方初升的朝阳,又看向掌心冰冷的星种,眼神深邃如渊。文明的根须,终究深扎于这片沃土。而他的归途,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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