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现场
冬月的乾清宫像个冰窖，鎏金兽头炭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那股渗骨的寒意。康熙裹着貂裘坐在御案后，指尖摩挲着一卷《孙子兵法》，书页边角已被磨得发毛。殿外狂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像无数细碎的脚步。
“皇上，鳌中堂到了。”太监的通报声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厚重的门帘一掀，鳌拜挟着一股风雪闯进来。他没跪，只草草拱了拱手，铁甲上未化的雪碴簌簌滚落：“皇上急召老臣，莫非南边又闹事了？”
康熙抬起脸，笑得毫无锋芒：“天冷，请爱卿来暖暖身子。”他亲自端起案上一盏热参茶，绕过御案走向鳌拜，“这是高丽新贡的老山参，最是暖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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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软甲上的金丝**
鳌拜眯眼盯着少年天子递来的茶盏，没接，目光却扫向他敞开的貂裘领口——明黄缎面的里衬下，隐约透出细密的金丝网格。
“皇上这内甲……”鳌拜突然伸手，粗糙的指节擦过康熙锁骨处的金丝，“看着眼熟啊？”
康熙手一抖，参茶泼出几滴，烫红了手背：“是、是爱卿去岁所赠的寿礼。”他强作镇定地拢紧衣襟，“朕贴身穿着，感念爱卿一片忠心。”
“忠心？”鳌拜喉咙里滚出一声闷笑，“皇上既念旧情，何不体恤老臣？”他猛地踏前一步，靴底铁钉刮过金砖，发出刺耳的锐响，“苏克萨哈谋逆案拖了三月，皇上迟迟不批红，莫非信不过臣？”
康熙被逼得后退，脊背抵上冰冷的盘龙柱：“朕…朕是觉得证据尚有不足……”
“不足？！”鳌拜突然掀开蟒袍前襟！
“哗啦”一声，十几道奏折砸在御案上，溅起墨汁淋漓：“这些全是罪证！皇上是嫌臣杀的人不够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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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靴筒里的寒光**
殿内死寂，唯闻炭火爆裂的噼啪声。
康熙盯着鳌拜右靴——那里鼓出一截不自然的棱角。他忽然轻声道：“爱卿的靴子湿了。”
鳌拜一怔。
就是此刻！
康熙袖中滑出一枚玉扳指，“当啷”砸进炭盆！
炽热的玉石骤然爆裂！火星四溅中，十二道黑影从殿顶藻井、蟠龙柱后、织锦帷幔里翻跃而下！正是布库房的少年，人人赤手空拳，眼珠被炭火映得血红！
“护驾——”鳌拜的嘶吼被图海一记头槌撞碎在喉咙里！他暴怒如困兽，铁臂横扫，三个少年像断线风筝般砸上墙壁！
“锁喉！”康熙的尖喝劈开混战！
倭赫像条泥鳅钻到鳌拜背后，麻绳闪电般套上他脖颈！鳌拜反手抓住绳圈一拽，倭赫整个人被抡飞！但趁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图海已扑地抱住鳌拜左腿，其余少年叠罗汉般压上他右膝！
“小畜生！”鳌拜咆哮着屈膝，右手猛然插向靴筒——
“铮！”
一柄三棱透甲锥拔出鞘！寒光直刺康熙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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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寿礼的嘲讽**
锥尖抵上貂裘的刹那，康熙不躲不闪，反而迎着利刃挺起胸膛！
“噗嗤！”
锥尖穿透貂裘，却卡在明黄缎面上！那层金丝软甲绞住锋刃，火星迸溅！
鳌拜瞳孔骤缩——这甲是他亲自监造，自然知晓刀剑难破！
就在他愣神的毫厘之间，康熙双手抓住他持锥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折！
“咔嚓！”
腕骨折断的脆响与鳌拜的痛吼同时炸开！透甲锥脱手飞出，“夺”地钉入梁柱！
康熙喘着粗气扯开貂裘，露出完好无损的金丝软甲。甲胄在心口位置被锥尖顶出个白点，周围金丝微微翻卷。他抚摸着那处白痕，声音冷得像冰：“爱卿的寿礼，果然救驾有功。”
鳌拜被七八个少年死死按跪在地，断腕扭曲变形。他仰头盯着康熙，忽然嗬嗬惨笑起来：“好…好一个玄烨！孝庄教出来的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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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血诏与算盘**
次日拂晓，养心殿灯火通明。康熙眼底布满血丝，面前堆着两样东西：染血的《苏克萨哈定罪疏》，还有一副紫檀算盘。
索额图捧来朱砂印泥：“请皇上批红，诛鳌拜九族！”
明珠却摇头：“鳌拜党羽遍及八旗，若赶尽杀绝，恐激兵变。”
康熙沉默着拨动算盘珠。珠子碰撞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惊心：
一颗——镶黄旗三万精兵；
两颗——宗室王公半数与他联姻；
三颗——各省督抚十二人是他门生……
“啪！”
康熙突然抓起算盘砸向殿柱！算珠迸溅如雨！
“不杀。”他抹了把溅到颊边的朱砂，像擦去血渍，“革职，圈禁，查抄家产——其党羽，降职留用。”
明珠长舒一口气。索额图急道：“养虎遗患啊皇上！”
“虎？”康熙踢开脚边一颗算珠，“拔了牙的虎，不如看门狗。”
窗外风雪渐息，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御案上未干的血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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