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过,万籁俱寂。汴京城西,紧邻着重檐斗拱、气象森严的白云观,有一所看似寻常的三进宅院。黑漆大门并不显赫,门楣上也无匾额,唯有两只斑驳的铜环,在清淡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院墙高耸,墙头覆着黑瓦,隔绝了内外视线。此地,乃是蔡攸通过隐秘渠道购下,专为处置一些不宜在府中或白云观内进行的机密之事。
院内,与外表的沉寂截然不同。几乎是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廊柱阴影下、假山空隙间、甚至庭院古树的虬枝之上,皆有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蛰伏。他们呼吸绵长微弱,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时刻扫视着每一寸空间。这些,皆是“影刃”中精挑细选出的护卫,专司此处的绝对安全。明哨暗卡,交错布置,形成一张无形而致命的罗网。
宅院最深处,一间完全以巨石垒砌、绝无窗户的密室内,灯火通明。四壁皆以深色绒布覆盖,不仅吸音,更添压抑。空气中有淡淡的灯油气味和一种奇异的、若有若无的檀香,用以宁神,也用以掩盖可能存在的其他气息。
蔡攸端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圈椅中,身着一袭玄色暗纹锦袍,并未戴冠,只用一根玉簪束发。他面色平静,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眼中却闪烁着一丝难以按捺的期待与审慎的锋芒。今日之会,非同小可。入云龙公孙胜静立其侧,依旧是一身水火道袍,手持拂尘,眼帘低垂,仿佛入定,却又如磐石般稳固,是这密室中定心骨般的存在。
沉重的包铁木门被无声地推开,滑入墙内暗槽。三人依次缓步而入。
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肤色微带风霜之色,三绺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眼神温润平和,却又在深处蕴藏着历经世事的精干与洞察。他身穿一袭半旧不新的青布直裰,洗得发白,却异常洁净。肩上挎着一个深褐色的小药箱,以不知名的木材制成,表面光滑,泛着经年使用的温润光泽。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落地无声,显示出极好的身体控制力。入得室内,他目光坦然扫过,在蔡攸面上稍作停留,便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声音温和而清晰:“建康府草泽医人安道全,见过少保。”正是有“神医”之称的安道全。
蔡攸并未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颔首道:“安神医不必多礼。蔡某久闻神医大名,妙手回春,活人无数,有扁鹊华佗之能。今日得见,实乃幸事。”他话语客气,却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仪。
安道全神色淡然,并无受宠若惊之态,亦无恃才傲物之嫌,只是平静回应:“少保谬赞,安某愧不敢当。医者本分,不过尽心救人,于岐黄之道略知皮毛罢了。江湖传言,多有夸大,当不得真。”
紧随安道全之后,第二人步入。此人年纪稍轻,约莫三十出头,面容白皙,略显清瘦,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灵活转动间透着机敏与几分书卷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甲修剪得极是整洁,皮肤细腻光洁,仿佛从未沾过阳春水,保养得比大家闺秀更为精心。他身着浆洗得笔挺的青色文士衫,举止间略带一丝文人的拘谨,却又隐含自信。他上前两步,对着蔡攸深深一揖,姿态放得较低:“江湖末学,圣手书生萧让,拜见少保大人。”声音清朗,带着些许刻意控制的紧张。
蔡攸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萧让那双手上,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笑道:“萧先生请起。先生一双妙手,摹尽天下字体,几可乱真,蔡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今世事纷杂,诸多文书往来,情报传递,正需先生这般惊世绝艺,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多多劳烦先生费心了。”
萧让连忙再次躬身,语气带着感激与承诺:“能得少保赏识,是在下几世修来的福分。萧让不才,唯这手上功夫还堪一用。定为少保竭尽所能,效犬马之劳!”
最后一人,最后进入。此人一现身,整个密室的气氛似乎都为之一变。他年岁看来不过三十许,面容清癯俊朗,肤色是健康的微赭,剑眉斜飞入鬓,目若朗星,开阖之间神光内蕴,仿佛能洞彻人心虚实。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他并未像安道全那般带着职业特征,也不似萧让那般透着文士气息,只穿着一袭最为普通的葛布长衫,宽大朴素,却难掩其周身那股超凡脱俗、冷静深邃、仿佛山岳般沉稳可靠的气度。他步履从容不迫,每一步都极稳,仿佛不是走入一间隐秘的密室,而是闲庭信步于自家庭院之中。目光平静如水,坦然迎上蔡攸那审视中带着探究的锐利眼神,微微拱手,动作自然流畅,毫无滞涩,声音清越平和,不带丝毫烟火气:“山野之人,琅琊诸葛长风,见过蔡少保。”
没有过多的谦卑辞令,也没有狂士的孤傲,只是一种平等的、淡然的态度,仿佛他的到来,并非投靠,而是一种双向的选择,一种必然的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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